第十六章

    且说白玲自从领命前往广州进行合作洽谈和市场调查之后，她就紧张而忙碌地准备资料、筹划方案，等她赶到家时已是日落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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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收拾一阵子衣物，白玲的胃部就疼得厉害。她像往常那样服了几片药，但半个时辰过去了，疼痛感并未消除。无奈，她只好紧捂着胸口俯卧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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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周海青回来了。发现家里被弄得七零八落，他很不耐烦：“你这又要去哪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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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哎哟……明天……去广州。”白玲上气不接下气地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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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四季就知道往外跑，这个家简直不像个家了！”一听说白玲又要出差，周海青就没好气地发了一句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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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在床上的白玲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他拌嘴了，她只盼着胃里的那阵子疼痛早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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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她不仅胃疼，而且心疼。如此难受，周海青不但不关心她，反而还埋怨她。那怕是装腔作势地过问她一句，也能让她好受些。更让她心寒的是，见她痛苦地卧在床上，周海青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一边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VCD，一边悠然自得地吸着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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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像一对夫妻吗？想到伤心处，白玲的两行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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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白玲刚走进办公室，海天公司总经理李少春就走进去问她：“白玲，今天去广州几点的飞机？这事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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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11点。这是程总安排的，我还要带两个人，我以为您知道这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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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等等，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不跟我通个气呢？找他说说去，我得亲自去一趟。”言罢，李少春就转身奔向程耀东的办公室，白玲被他搞得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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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见程耀东，李少春就直接提出了他的要求：“程总，去广州洽谈合作的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这事最好由我亲自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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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耀东很是疑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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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我得到消息后，就查了一下这家公司的背景资料，得知他们公司有一个叫谭辉的副总经理，这个人几年前和我有过生意上的往来，彼此较为了解。我昨晚和他通过电话，他十分欢迎我去，我要是能去的话，成功的把握也许会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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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原来是这样啊。”程耀东接着说，“那你怎么不早说这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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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少春满脸赔笑道：“您也没有告诉我这事呀。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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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你能去最好，就你和白玲去吧。”程耀东当即同意了李少春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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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一个人去就行，熟人熟事的，没什么可担心的，再说白玲出差刚回来，该让她歇歇了。”李少春道出了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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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耀东迟疑了片刻，然后断然地表了态：“还是你俩去吧，相互有个帮助，你也多个参谋，这样我就更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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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少春不好再坚持什么，只好过去跟白玲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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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少春从中横插一杠，实在出乎白玲的意料。她甚至有些生气，因为昨天整理的资料和设计的方案全都白费了。再者，这样一来，洽谈席上的主角不再是她了。早知如此，昨天还不如早点回家睡个大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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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李少春的横加干涉，也临时取消了小王和林晓军的出差计划。一想到林晓军，白玲猛然给自己提了个醒：这事应该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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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她赶紧跑到研发部办公室，向林晓军解释道：“小林，实在不好意思，情况有变，今天就由我和李总去广州，等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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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哦……”林晓军的表情异常失落而又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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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白玲昨天告诉他，今天一起飞抵抵广州的这个消息时，林晓军高兴极了。昨天晚上，他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想：明天我该穿什么衣服呢？该怎么在她面前表现自己呢……这是他第一次因公出差，并且是第一次和白玲单独共事，这样的机会他哪能错过？哪能不想好好地在她面前表现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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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凌晨，天色微微发亮，林晓军就再也躺不住了。几番梳理打扮，几轮试穿衣服，他已折腾了近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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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琳觉得他有些反常，便不解地问：“不就是出差吗，看你兴奋成什么样了，相亲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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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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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晓军不愿和杨琳多嘴，便兴致勃勃地拎着一个行李包早早地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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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听白玲这么一说，他就像当头被人击了一棒或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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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下午5点多，从北京飞往广州的客机平稳地降落在了白云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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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州方面的谭辉，早就安排好了司机在机场迎接远道而来的李少春和白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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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辉和李少春也算是老相识了，老朋友见面自然亲切，闲聊之间就切入了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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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辉就是要与海天公司进行合作洽谈的那个经销公司副总经理。原来，公司特地安排他接见白玲，没想到老朋友李少春却意外地出现了，这让他倍感兴奋。一个是软件研发公司的总经理，一个是软件经销公司的副总经理，这里自然就没有白玲说话的份了，于是她被冷冷地晾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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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白玲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她认为自己这趟不会白来，因为她觉得李少春一前一后的举动有些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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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洽谈工作进展得似乎太过于顺利，看完了几件样品之后，谭辉就与李少春确定了合作意向，并商定在第二天上午签订合作协议。他还表示，这些产品如果能在广州地区热销的话，就可以与海天公司签订长期合同，并承诺帮助海天公司打开南方市场，继而进军东南亚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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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少春轻而易举地就搞掂了这个合作项目，自然豪情满怀，他当即表示晚上要宴请谭辉等人。而谭辉早就预订了一家酒店，说话间便招呼大家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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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玲因为胃部隐隐作痛，所以她只好无聊而痛苦地看着李少春和谭辉推杯换盏。渐渐地，她有点坚持不住了，便请求司机把她提前送回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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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下的广州格外美丽，仰首举目，满天的繁星闪闪发亮，空气无比爽朗。城市在通明灯火的映照下，显得辉煌而神奇。胃痛感有所缓解的白玲，缓缓地打开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把目光瞟向这窗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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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少春这时还没有回来，也许他依然在与谭辉觥斛交错，叙说往事。但白玲好像没有这样想。不是她刻意这样，而是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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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白玲的脑海里，这个念头从开始到现在从未间断过。为了能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她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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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此时客房里的空气与窗外的美景比起来，却是天壤之别，这不由得不让她挪动双脚，朝电梯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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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宾馆前的休闲广场，白玲漫不经心地来到了附近一个玲珑别致的花园里。此时，她无心赏景，只是想尽情地感受那阵阵而来的拂面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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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两分钟，一辆轿车从不远处开到了宾馆广场。车缓缓地停下来之后，从后座上东倒西歪地走下了两个男人，一个是李少春，一个是谭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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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弟，我不上去了……就……就让我的司机扶你上去吧。放心吧，你的那笔款子，我会尽快打给你的。早点儿歇着啊。”谭辉语无伦次地对李少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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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玲暗自一惊，她突然闪身躲到花园栅栏旁边的一棵小树下，静听他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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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问题……这是咱哥俩的生意。老兄……以后只要我们能长期合作，我会以……最低……最低的价格让给你……全都给你一个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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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熏熏的李少春，尽管说起话来舌头有些不听使唤，但他还是一字一句地向谭辉作出了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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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对了，谁让咱哥俩……这么有缘分呢。老弟，你就放心吧，我们每做一笔生意，我都不会忘了你的那一份。”说到后半句话时，谭辉的嗓门提得特别大。李少春的酒劲立即被他吓醒了三分，便急忙作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并警觉地朝四周环顾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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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少春回到客房，没有忘记去对面的房间跟白玲打个招呼。其实，趁他们跌跌撞撞走路的工夫，白玲早就乘坐电梯回到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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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身酒气的李少春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十分地可怕而且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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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怕的是，事情的结果验证了她的猜测，李少春此番执意要来广州的目的确实不可告人。陌生的是，昔日的领导、身边的同事，怎么转瞬之间就成了一个吃里扒外的企业蛀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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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她怨恨自己不该那么早就离开酒店。否则，他们就没有密谋的机会了。好在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的话全都被她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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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玲始终想不明白，李少春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总经理这个宝座，还不能够让他安分守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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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李少春并非是海天公司的真正股东。坦白地说，他只是海天公司的一名高级打工仔。两年前，35岁的李少春从数十名竞聘者中脱颖而出，走马上任海天公司总经理。两年过去了，虽说他为公司的发展作出过一些贡献，但在程耀东眼里，他并不那么出色。程耀东甚至认为，他在某些方面还逊于白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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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海天公司提供给李少春的薪酬颇为丰厚，但他并不感到满足，他想挣更多的钱，他想积累属于自己的资源。他的目的就是等自己羽翼丰满之后，另起炉灶大干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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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海天，他的很多想法都得不到实现，他的很多意见都得不到程耀东的采纳。企业每在制定重大决策时，都由程耀东一人说了算。为此，他特别郁闷，并越发觉得他这个总经理其实就是个“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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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地，他对程耀东产生了一些看法，并一直在寻找“职务之便”的可用机会。只要有下手的机会，他从不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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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机会对他来说是千载难逢。其一，这是单大生意；其二，他熟知合作伙伴；其三，作为总经理，他的身份自然要比白玲合适得多。试想，这样一种有利的机会他岂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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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为人知的是，那晚在与谭辉通话的过程中，李少春就表明了他的态度。同白玲一起飞抵广州，只不过是走走形式。其实，这也是他的欲盖弥彰之计，因而大家都被他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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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玲，早点休息吧。今天我很高兴，所以就喝多了。我们谈得很顺利，事情办得很漂亮，回去后向老程请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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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只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能说得出口。还请什么功？老程不骂死你才怪！不管这么多了，静观其变吧，看他究竟想搞什么名堂。白玲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