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具身体

    冰汀本来只想告诉轩邈自己如何会知道那些情况的，却无意间看见了他一丝不挂。那是极其健美，极具阳刚之气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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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那确是一具恐怖的身体，是的，完全用恐怖来形容。那阳刚的身体上刻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纵横交错，就像一条条狰狞的毒蛇扭曲的贴伏在这具原本完美的身体，身上未干的水珠顺着他身上蜿蜒如丘的皮肤经历了几道槛后才滴落在地上，烧伤、刀疤、枪痕、腐烂坏死的肌肉、焦黑毒残的皮肤，这些狰狞的伤口另人恶心置呕，如果不是那颗完整的头颅，很容易让人与恐怖至极的残尸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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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都是从死亡边缘走过，所留下的印记啊！每一处仿佛都能致命的伤痕却如此密集的出现在他身体各个重要位置，有些伤口甚至重叠在一起，黑色的血疤扭结在一起，让他的皮肉都有些扭曲。在他心脏处，有个凝结成血块的裂痕极其醒目，好象曾经被人切开来，夺走了心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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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具怎样的身体，那些圆形深陷到肉里的枪眼贯穿了他的前胸，从后骨射出；那些险些蔓延到他下身的焦烂的肉，恶心的另人不敢直视，那些几乎要切进骨头里的血疤，像挂满全身条藤，密密麻麻的交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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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是这样一具已经不能用身体来形容的躯壳却价值连城，甚至超过一个小国家的一年收入。如果他死了……或许是一种解脱，但是他活着……一直活到现在，其中所经历的生死挣扎与精神酷历折磨是难以想象的，他就像狂风之中的草芥，在这种飘摇中生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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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汀浑身有些颤抖，刚刚听过叶青敏的描述，她的心已经融化了，然而真正看到那些血的痕迹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滚落了下来。她清晰的记得童年的李轩邈，即使被家族安排了再多的学习课程，一身疲惫后依然会为睡不着的自己讲故事，在父母都没有留心照顾自己的情况下，他仍会来好心安慰。而当自己开心的与小朋友在玩耍的时候，他却总是被几个老师关在屋子里，渴望的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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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国外，每当自己在夜里想家的时候，就打电话回去，那时候总是疲倦了一天的哥哥接的电话，他用那仅一点睡眠时间都在来安慰自己这个任性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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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冰汀哽咽的顿坐在地上痛哭起来，从小到大她总是这么任性的为难哥哥，从来没有为他考虑过，总玩劣的顺着自己性子去说去做。叶青敏总是告诫她不能在深夜给哥哥打电话，哥哥很累，可是，她依然我行我素，只为了排除自己内心的无聊与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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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轩邈神色依旧的取了一件宽大的睡衣将自己这具恶心的身体包裹起来，但由于身体未干，衣服贴在他身上，依然可以看见那些凸起的疤痕，另人有种说不出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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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了一条干的毛巾，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拿起那张三年前的照片，深深看了眼后，轻轻的取出那张薄薄的相片，将它揉成团，道：“这应该是最后一张我以前的照片，看来也不该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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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冰汀又做错事了……”在也抑制不住那失控的情绪，她抱着头痛哭着。往日与今日的巨大反差让她在也生不起恨意，只有那股深深的情意，只想弥补自己的这种刁蛮与任性。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她只能这样无用的哭泣着，说出这一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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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轩邈缓缓向她走去，猛然间记忆里那若隐若现的身影变得清晰，这个一直被自己遗忘的女孩原来是她，妹妹李冰汀。他蹲下身子，将这个哭泣的女孩抱在怀里，眼角滑过一滴泪水，柔声的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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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遭受多次心灵刺激的冰汀真的累了，在这安宁祥和的怀抱中不知不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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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这个倾世容颜的女孩，李轩邈不仅浮起了一个笑容，有点苦涩也有点欣慰，他轻轻的将她放在自己床铺上，在她红润的唇上轻轻一点，悄悄的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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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坐在若大的客厅中，静静的看着自己那粗糙的大手。一种难以言语的苦楚又塞进了他五脏六腑，另他痛苦难耐，随着记忆的觉醒，越来越多的牵挂，越来越多让他无法割舍的情意……四年后，自己真的能坦然的面对死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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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站在栏杆上的叶青敏望着颓然坐在客厅那的儿子，心中同样不是滋味，她知道他很苦，有很多的苦要说，可是，究竟要找谁说，谁能承受得了他的那些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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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青敏越想越愁，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强作精神，拭去了泪水，缓缓的走下楼梯，不管如何作为母亲，她都要分担起孩子的这份哀伤，不能让他在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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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轩邈也没有抬头，他能猜到是叶青敏，稍稍收起那份颓然后，从一旁取出了支艳红的玫瑰，轻轻的放在她面前道：“一个不能回家的人让我带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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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说了什么。”叶青敏瞥了眼那朵独自鲜艳的花，就没在理会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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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会尽快回来，希望那时候别再让他睡客厅了。”李轩邈说了个善意的谎言，内心苦痛无比，父母的那种牵挂，自己又如何去面对，如何去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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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青敏脸上稍有红润，但很快蜕去，带丝愧疚的看着李轩邈缓缓道：“这么久了，你还是什么都不想告诉妈妈吗？即使再痛苦，说出来让妈妈帮你分担一点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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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好说的。”李轩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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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吗？应该是有太多太多的可以说，但他不是一个受了一点点委屈就向父母哭诉抱怨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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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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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误会而已，没事了。”李轩邈也不想在最爱自己的人面前表现残忍的一面，刻意掩饰过去。叶青敏知道他不会再多说了，也不想逼迫他，走到他面前，轻轻抚摩着他的脸盘柔声道：“你们都是妈妈的孩子，妈妈不希望你们受到伤害，以后遇到困难一定要告诉妈妈，妈妈会帮你解决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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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李轩邈轻轻的点点头，将那支被冷落的玫瑰拿起放在她手中，给她一个拥抱后道，“这个老男人也不容易，原谅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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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便上了楼，留下怔怔发愣的叶青敏，终于，她脸上浮起了一个笑容，握着这只鲜红的玫瑰，露出小女人的姿态，啐道：“这个混蛋，不知道我喜欢的是郁金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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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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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房间的李轩邈，见冰汀依然睡在自己床上，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坐在床沿上，轻轻的抚摩着她柔顺的乌发道：“醒了就别在装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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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汀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后，带丝腼腆的睁开了眼，一双似水的清澈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轩邈道：“我能问你些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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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不过有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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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冰汀猜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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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邈摇了摇头说道：“我相信你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又张开了双臂带着痞意的笑容道，“来，给哥哥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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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汀绝美的脸上泛起了点点红晕，稍稍犹豫了一会，点点头，将柔弱无骨的身子靠在了那厚实的怀抱里，感受着身体传来异样的感觉，很粗糙，但很结实，也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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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把我忘了？”冰汀知道有很多事情不能问，所以她只想了解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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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忘吧，封存在记忆里太久了，没有被打开过。”轩邈深深的嗅着她身上醉人的芬芳，整颗躁动的心都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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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爱的女孩吗？”冰汀仰起脸，水灵灵的眼睛直视轩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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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吧。”轩邈双眼却渐渐变得深邃，渐渐的陷入了回忆中，捕捉着一个在记忆里若隐若现的金发女孩，未等冰汀再次发问，他已经缓缓开口了，“她是个法国女孩，像金百合一样纯洁善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出现在我面前，将一颗半熟的梨子扔进笼子里，然后胆怯的跑开了……那梨子很小，甚至有些腐烂的，不过那是我吃过最好的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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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轩邈平淡的讲述，冰汀双眼又有些湿润了，沉默了许久才又问道：“妈妈说你很喜欢一个叫窈丁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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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的人只能怀念。”轩邈苦涩的浮了浮嘴角，这个改变自己一生的女人想忘记真的很难，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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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说说她吗？”冰汀也好奇这个女孩居然能捕获在花丛中生活的轩邈的心，定是有独特的芬芳与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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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个各方面都很完美的中庸女孩，也是固执的、爱用心计的、喜欢猜疑的小女人。”李轩邈只给了个最简单的评价，没等她再发问，拍了拍她的头道，“我有些累了，你回去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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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汀点点头，凑上前，在他唇角上轻轻一点，离开了他的怀抱，留下一句“晚安”和满屋子的芳香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