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比关老爷还窝囊的走麦城
我没想到，我竟然会被一个我压根就没注意的人杀了个措手不及。我记得在监狱里的时候，有一次我和胡四、小杰他们闲聊，小杰说，将来在社会上混，首要的是心恨手辣，不管他是什么来路，挡我的道儿，一律干倒。胡四说，根据我的研究，江湖上最大的凶险就是对潜在对手的漠视和忽略，往往你最不注意的人就是要放倒你的人。当时我还笑话胡四，我说，你一个白面书生懂什么江湖？谁傻到连哪个是对手都看不出来？这次我是彻底服了胡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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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出在老七身上。我跟铁子喝酒的时候，老七就给我打来了电话，铁子接的，趾高气扬地问是谁？我听出来是老七的声音，就把大哥大拿过来接起了电话。老七说，关凯对他很冷淡，说有什么事情让我亲自去找他。我早有预料，这很正常，在社会上混，谁也不是白给的。我就对老七说，你回来吧，抽时间我去找他。放下电话我就把这事儿给搁下了。我想，这不是首要问题，拿下关凯是早晚的事情，甚至不用我出面。结果，没出一个星期就来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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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象棋迷，尽管下得比较臭，可还是非常喜欢。以前金高喜欢跟我来两盘，我们两个半斤八两，经常被旁边看眼儿的人笑话，说我们是俩狗熊他爹。金高走了，我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喜欢下棋的了。因为在监狱的时候，我跟那五下过棋，就逼他陪我下，那五无奈，就胡乱陪我玩两盘，如果我不悔棋的话，基本不是他的对手。这小子也是个一根筋脾气，每当我要悔棋，他就跟我瞪眼，仿佛我要抢回的是他这个月的奖金。这次我又悔棋了，那五不让，我俩正在拉拉扯扯，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我停住手，让那五去接电话，我想胡噜了棋盘，跟他重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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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抓起电话听了两句，捂着话筒，脸色慌张地回过头来：“找你的，口气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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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皱眉头，莫非出事儿了？警察还是孙朝阳？我清清嗓子接过电话：“我是杨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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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能到我这里来一下吗？我想跟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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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这意思不像是警察的口气，我问：“你是谁？朝阳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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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口气很冷淡：“你说的人我不认识，我叫关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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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小子。我有点儿不高兴，你他妈什么级别，敢跟我用这种口气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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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冷地问：“有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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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凯也同样冷冷地回答：“有事儿，你的人在我这里闹事儿，你必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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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头皮一麻，我没让我的人去闹事呀，又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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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我的人听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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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跟我拿架子，你就说你来不来吧，我没时间跟你罗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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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马上到。”我挂了电话，转身问那五，“老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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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啊，”那五不解地问我，“你不是安排老七去找关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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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身就走。明白了，老七这小子背着我去找关凯了，他的脾气我了解，这一定是他以为关凯是个软柿子，想直接去把他砸挺了，也好在我的面前表功。这不是他妈的扯淡嘛，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估计他现在一定是被关凯扣在那里，动弹不得，也许正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求饶呢。关凯这么办是什么意思？想连我也扣在那里吗？不大可能啊，除非是他不想在港上混了……从他打电话这个举动来看，他没那么打算，如果他真的那么打算了，是不会这么明的，因为我会做好准备的，我回不来，他也就不用混了。既然这样，我必须一个人去，让他明白明白杨远的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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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里有数了，把别在腰上的枪重新锁进了抽屉，对那五说：“你马上给林武打电话，让他带着他所有的兄弟到胡四饭店集合，听我的消息，如果半个小时以后没有我的消息，让他带人直接去西区市场找关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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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的脸又黄了：“远哥，又出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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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脸：“咱们不麻烦，是有人要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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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嗫嚅道：“春生他们都在这里，让他们先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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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边往外走边说：“让他们去胡四饭店跟林武的人集合，全听林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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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车调了个头停在西区市场的大门口，左右看了现这里的地形很好，万一有什么麻烦，我一上车就可以冲到一条宽阔的马路上，从这条马路到胡四饭店用不了五分钟。关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在社会上混的几个有点儿名声的我全知道，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还做过什么猛一点儿的事情来。不过那也不能太大意了，还不知道老七是怎么砸的人家呢。必须冷静，了解了情况才能胸有成竹地开始下一步的动作。我以前就打听过，关凯跟我一样，也有一间仓库兼办公的房子，是在鱼市的尽头，那里很僻静，听说他们经常在里面赌博。我走到一个卖烟酒的摊位，买了一根拇指粗的雪茄，费了两根火柴才把它点上，猛吸了两口，慢慢走近了那间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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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门口听了听，里面没有一丝动静，我听到的只有自己沉静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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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栋房子没有台阶，我可以直接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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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想过去推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个比林武还高还壮实的黑大个站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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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个人就是关凯了，我冲他伸出了手：“呵呵，是关凯兄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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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黑大个握了握我的手，“我是关凯，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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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可来了！”老七的脸像一只被踩了一脚的烤地瓜，几乎看不出来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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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我冲他压压手，让他坐下，回头瞥了关凯一眼，“怪我啊，我这兄弟太毛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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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凯皱着眉头哼了一声：“是啊，腰里别个死老鼠就想装个打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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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呛了一下，心里很不是滋味，讪笑道：“没有数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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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凯用脚勾过一把椅子，傲然一点头：“坐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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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感觉自己来得很唐突，心里隐约有些后悔，讪讪地说：“但愿我来得还算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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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凯还没说话，侧面就响起一个声音：“蝴蝶，我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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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云？他怎么也来了？我这才看清楚，侧面的墙根站着不少我的人，连孔龙也在这里。几个不认识的人抱着膀子冷眼站在他们对面。大昌也在这里，他的脸比老七好不到哪儿去。我的心不禁有些发凉，我是不是低估了我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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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云见我突然楞在那里，拘谨地给我让了个座：“我也是刚来，凯子喊我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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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镇静了一下，回头冲关凯笑了笑：“你们早就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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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凯没有回答我，倒头对他的人说：“带远哥的人去外面找个地方坐着，我跟远哥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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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一下子蹿进我们的人堆里：“太谢谢凯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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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凯伸出一根指头点了他一下，看我一眼又把指头反了上来冲他勾了勾：“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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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的表情从声音里反映出来了，他在哭：“远哥，我这可全是为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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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他坐到我的身边，让开道让别人出去，使劲拧了他的大腿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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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你跟凯子这是怎么了？”建云关好门，回头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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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有误会，”我转向关凯，咬着雪茄做了个抱歉的表情，“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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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误会吗？”关凯忽地站起来，一把拉开了旁边的一个门，“看看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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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屋里走出了两个面无表情的人来，那两个人怀里抱着一大堆砍刀、管叉、铁棍之类的东西。有几件我很面熟，大昌手下的几个兄弟经常揣着它们。大昌，你没长脑子吗？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就来了？我没有话说了，心里一个劲地骂老七，你这个混蛋，什么年代了还玩儿这个？这些破逼玩意儿只能吓唬吓唬那些小混混，办这样的事情这不是一堆垃圾还是什么？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怒气冲冲的关凯一眼，我的心里不禁蔑视了他一把。就算老七办了点儿不上讲究的事情，你这么趁不住气，也没有什么深度啊，冲这点我料你混不出西区的。关凯好象从我的表情中看出来我对他的蔑视，皱着眉头让那两个人放下怀里的东西，不经意地使了个眼色。这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发现，关凯想对我采取点什么措施。怎么办？先下手？我下意识地夹了夹胳肢窝，什么也没有，发稍一竖，我怎么这么大意？连家伙都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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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云似乎也看出了什么端倪，搓着手在一旁说：“二位小哥，我也基本明白发生了什么了。我看这里面还就是有点儿误会……蝴蝶这个人我了解，他不会让手下的弟兄直接干这样的事情的。凯子我也得谢谢你，你是个讲道理的人，出现了这样的误会先让我来这真让我感动。这样吧，就算二位小哥给老哥我一点薄面，都消消火，我给你们摆上一桌，大家一笑泯恩仇，这事儿就当它没发生。蝴蝶，我也提点小建议，揍老七一顿，这事儿就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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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简单？”关凯横了建云一眼，“你当大哥的就这么处理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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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子，我可不是什么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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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这套，”关凯从建云的脸上把目光挪向了我，“我想听听蝴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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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那你的意思呢？”当时，我确实有些不自在，索性把球踢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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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凯好象早已打好了腹稿，张口就来：“我的意思很简单，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关凯也是在道儿上混的，不明不白就让一个啥都不懂的傻逼吓唬了一顿，心里不平衡。听说你蝴蝶也是从山上下来的，有些江湖规矩你不会不明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得按道儿上的规矩来。没别的意思，拿钱赔面子，以后还是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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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也太没有数了，我怎么会让你压住了呢？论什么你都不是个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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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暂时我必须低一下头，我轻描淡写地冲他笑了笑：“你想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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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凯一咧嘴：“五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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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的命值不值五万还是个未知数呢，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嘛，我淡然一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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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钱吧，要现金。”关凯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起了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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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着急？”我在盘算着怎么能够先从这里走出去，然后杀回来，让他给我五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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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我当小广了是吧？”我只觉得头皮一疼，刹时明白，脑袋上顶了一把冷冰冰的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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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料定他不敢开枪，这套把戏很低级，全是我玩剩下的。想是这么想，当时我还真的有些发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凭什么敢于对我采取这种放肆手段？我想偏一下头，觉得那样很没意思，我不应该害怕他。我歪着脑袋看他，眼睛一眨不眨。旁边的那两个人猛地围了上来。突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一条黑影破窗而入，我的眼前一花，就看见那条黑影从胸前的枪管里喷出了一团红色的火焰，我几乎没有听到枪响，对面的一个人就跪倒了。我感觉到顶着我的那把枪沿着我的太阳**一滑，突然意识到我的机会来了，刚一动作，就看见这条黑影是林武！他咬着一根牙签，仰着下巴，自上而下地将一根带着很多孔的枪管压在了关凯的眉心。我一阵轻松，下面的动作几乎全是下意识的，脑袋让开关凯的枪筒，左手一打他拿枪的右手，右手就抓住了他的腿弯，他倒地的同时，手枪也到了我的手里，我直接一个箭步跨过去，右腿跪住他的脖子，双手抓枪顶在了他的脑袋上。林武的枪还压在关凯的头上，眼睛却瞄着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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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刹那的变故似乎把关凯吓懵了，眼睛一下子没有了光彩，躺在地下像一头死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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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人手提着一根管叉，紧贴在墙面上，嘴巴张得像一个丑陋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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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一脚将跪在地上发傻的伙计踢倒，枪筒直接顶上了靠墙那个人的胸口：“放下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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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听话极了，眼睛看着林武，战战兢兢地把管叉放在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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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吐了牙签，裂开胸口将那把枪揣了起来，我这才看清楚，他用的是一把苏制折叠式冲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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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我松了一口气，左手拍拍关凯的脸，右手把他的枪直接别在了自己的裤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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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哥，给这个膘子包扎一下。”林武用脚勾了勾躺在地下的那个人，“老七，出去看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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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你他妈来的可真及时，晚一步你就见不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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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时个屁，”林武踹了呆坐在椅子上的关凯一脚，“这个人我了解，他没有杀人的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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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好象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短短几秒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林武我，再看看同样傻在那里的建云，口里直抽凉气。我推了推建云：“云哥，你不是在部队上学过包扎吗？快呀，给这位兄弟包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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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云这才回过味来，抬手猛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晕了晕了，我他妈彻底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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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还站在那里，我当胸给了他一脚：“滚出去看着人，装得轻松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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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把皮衣拉链拉到脖子上面，一**坐在了关凯的对面：“你知道你惹的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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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凯一脸沮丧地瞄了我一眼：“林哥，我真不知道蝴蝶跟你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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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知道了？”林武伸出中指猛勾了他的下巴一下，“你他妈这么十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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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哥，我已经‘作’下了，你看怎么办？”关凯开始哆嗦，他似乎显露了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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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黄胡子的结局吗？”林武矜持地把脚蹬在他的膝盖上，“跟他学着点儿，赶紧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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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哥，”关凯不是黄胡子，他懂得见风驶舵，“我不想走，我要给你当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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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掉在地上的雪茄重新叼在牙齿上，冲关凯一笑，转头问林武：“哥们儿，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嘛，我跟咱家兄弟这刚开始谈生意你就来了，这不是不给咱家兄弟机会嘛，呵呵。”林武说他会孙悟空的筋斗云，一个蹦跳起来说到哪儿就到哪儿，我嘿嘿一笑，换个话题问他，“换‘设备’了？我怎么发现你刚才拿的这把枪很面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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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笑了：“管子你不是认识吗？是他的，还记得他喝醉了要跟我拼命的时候，就举着这玩意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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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来了，这支枪是管子通过他以前的战友从越南那边弄来的，威力比那些破猎枪厉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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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云帮大腿上挨了一枪的那个伙计包扎好了，林武问：“骨头断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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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云撇了一下嘴巴：“还好，就是窟窿太多了……你枪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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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漫不经心地嘬了嘬牙花子：“云哥，麻烦你送他去医院，去远一点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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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伙计如逢大赦，扶着建云的肩膀，一瘸一拐地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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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凯见我们不理他，心里很没底的样子问我：“远哥，你看咱们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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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装做刚刚想起还有他来的样子，呵呵一笑：“没事儿了，明天给我安排几个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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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凯咕咚跪在了我的脚下：“远哥，今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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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他起来，摸着他的肩膀说：“你的钱我一分不要，我只需要在这里再安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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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上下拉着他的拉链，一字一顿地说：“你听着，想死的话就继续跟我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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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凯慌忙点头：“林哥，你知道我这脾气，你们这么一来我还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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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的时候，老七正慌慌张张地往里走，关凯冲后面涌上来的人喊道：“全回去，没事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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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帮人可能是看出来关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想往前凑，林武指着他们后面喊了一声：“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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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后面，林武的兄弟和春生他们，黑压压地站满了鱼市，人手一件包着家伙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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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和林武走近了停在门口的车，关凯才狼嚎般的嚷了一嗓子：“远哥，明天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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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是开着我送给胡四的车来的，让我上他的车，我笑笑说：“我见了你的车就难受，四哥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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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不让我走：“怪不得胡四说你不‘靠膀’呢，不愿意跟弟兄们坐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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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不愿意跟他们坐在一起，我是太忙了啊，他们整天喝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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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挣脱林武，我上了自己的车，老七腆着脸想跟我上车，我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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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市场，刚进门坐下，那五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远哥，你怎么回来了？我刚把人安排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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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挥挥手让他出去：“行了行了，一会儿你和大昌还有老七都过来，我给你们开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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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不走：“阎八和青面兽又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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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是不愿意再搀和他们的事情了，猛地一拍桌子：“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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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静了下来，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嘶嘶叫着，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拼命地往里钻。我找了些报纸，想要去将那些透风的地方堵住，可是找了很长时间也没能找到风到底是从哪里钻进来的。我扔了报纸，咬紧牙根，把脑袋顶在墙角上，使劲地闭了一下眼睛。冷汗就在这个时候出来了，我能感觉到我的额头上全是冷汗……风吹在额头上，凉飕飕的，冷汗瞬间没有了。风又从我的脖颈里钻进了我的衣服，身上开始发凉，似乎有鸡皮疙瘩出来了。我是不是害怕了？按说不至于啊，我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脑袋上被枪顶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我蓦然警醒，是的，我真的害怕了，我发自内心的害怕。万一刚才我稍不留心，关凯一激动，手指只需要那么轻轻一勾……冷汗又出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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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别怪我不讲义气，我不能留你了，我热爱生活，我不想那么快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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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回来，用沙发上的一件军大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冷不丁有点儿悲伤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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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那里给一件硬物硌了一下，我伸手一摸，是关凯的枪，很丑陋，是用车床做的仿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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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玩意儿差点让我完蛋……我叹口气将它戳进了沙发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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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机响了，我摘下来看了看号码，本市的，但是很陌生，回不回呢？应该回，说不定是小杰的，现在我最迫切的是想要知道他到底在哪里，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可能是刚才摔关凯那一下子用力过猛的缘故，我的腰很疼，一起身差点儿把我疼坐下。我扶着腰探手抓过电话，拨回了那个号码。里面不说话，我预感到这是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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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说话呀。”很奇怪，我的声音很温柔，类似女人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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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好象开了一下口，但是马上没有一点儿声音了，好象是捂住了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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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芳子吗？我是杨远啊。”我断定是她，没有人会这样给我打电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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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哥……”果然是她，“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想跟你谈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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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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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你过了海天路，我就在岔路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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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马上到。”我挂了电话就往外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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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急促了一点儿，衣服角被门挂住了，一下子把我拽了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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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坤正往上走，一把抱住了我：“又想走？你就不会在这里多少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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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开他，继续跑，阎坤紧撵几步追上了我：“远哥，就耽误你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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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身给了他一巴掌：“一分钟也不行，我他妈没时间整天伺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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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远，难道我在你的眼里连一泡狗屎都不如？”阎坤急了，一把揪住了我的衣服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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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我站住了，“阎八，你他妈给我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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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阎坤的手上越发用力，“不然你今天哪里也别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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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我被他气糊涂了，笑都笑不出来了，“阎坤，你撒手，我真的有急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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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撒手！”阎坤腾出一只手来，往后一摸，竟然摸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军刺来，“除非你把我的手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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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在眼前推了推，无奈地说：“你行你行……要是我不听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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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坤几乎是咆哮着说：“不听我的，你就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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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出了一只手，慢声细语地说：“把刀给我，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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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坤松开手，双手托着军刺，猛地往我眼前一送：“来吧，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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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你娘那个逼呀，我要去见我心爱的女人，这事儿比杀你可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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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逼孩子，你自己玩儿吧，我得走了，我趁他不注意，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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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坤跑得比我快，一下子就抢到了我的前面：“远哥，我真的没有咒念了，你就帮帮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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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大口地喘着气，把手猛地伸向了他：“把刀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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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坤又重复了他刚才的那个动作，我一把拿过军刺，挥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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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哥，你砍我？”阎坤楞住了，眼睛睁得巨大，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你真的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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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下手了，”我提着军刺，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还不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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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相信！”阎坤摸着被我砍得露出鸭绒的面包服，双手乱舞，“你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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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丢下军刺转身就走，去你妈的，肉还没够着呢，装你妈的什么纯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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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感觉脖子被人搂住了，阎坤，你还真他妈来事儿了？我刚想把他背过去，就感觉肚子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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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捅了我！我能感觉到，这一刀很深，因为肚子很深的地方都在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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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过头来，阎坤正提着军刺浑身发抖：“远哥，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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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了？是不是脸色很难看？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种想找一面镜子来看一看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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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头看了看被他捅破的皮衣，那里有很精致的一条小口子，像一叶裂开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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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坤似乎站不住了，脸色惨白，军刺“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这声音很尖利，像一声鸟叫。我的耳朵里全是这样的声音，仿佛大群的鸟儿掠过我的头顶。有液体顺着裤腿往下流，我下意识地踩了踩脚，鞋子发出“咕唧咕唧”的响声，我知道我的鞋子里装满了鲜血。我握住已经被喷涌的鲜血粘得很粘稠的皮衣口子，冲他一笑：“送我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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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窗外面不知道是谁在唱歌，声音像一根烧过的细线，断断续续的，杨远又一次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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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歪头看了看铁窗，外面漆黑一团，夜已经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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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远好象也在看窗外那一方巴掌大的天空，眼神安详而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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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哥，我不明白，”我把身子往前凑了凑，小声说，“阎坤这么扯淡，你怎么不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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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杨远将很长的一截烟头弹向窗外，黑暗中划出一道火红的弧线，“这就是我跟你们不一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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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能饶了他呀。”我不懂，凭什么不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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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故意的……”杨远闭上了眼睛，“何况我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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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歌声又飘了过来，一个沙哑的低音在唱：“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这家伙唱得好极了，不仔细听跟电视里放出来的声音一样。在这样的歌声里，我看见有一个人在如雾的黄尘中奋勇迈动着脚步，他甩动双臂，拔起滞重的双腿，却又走得非常轻盈，如同一只迎着夜风飞翔的鸟儿。这个人越走越远，最后变成了一粒轻沙，淹没在滚滚而来的黄尘之中。风漫卷着黄尘一忽天上一忽地下，让我分不清楚这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觉得四周都是风的哨音，夜色显得更加凄厉，更加狰狞。一阵镣铐碰撞声传来，我蓦然发觉，夜空很宁静，没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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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远突然坐直了身子，用一根指头点着隔壁，问我：“他可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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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茫然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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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远猛地把手攥成了拳头，就势一挥：“不可怜！他是只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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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哥，当初他捅你一刀的时候你就应该废了他，依照当时的情况，你算正当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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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我没直接干他，是因为我还没发现他是只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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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远又开始了回忆……我攥着伤口，很镇静地往四下看了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是啊，他们怎么会注意到什么呢？谁会想到我跟阎坤之间还会出现这么血腥的场面呢？我没有让阎坤上来扶我，就那么迈着沉稳的脚步往外走。阎坤不见了，他跑了……后来他跟我解释，他害怕碰上我的人直接把他打死。那时候我的脑子里没有了阎坤，只想早点儿去医院，我明白自己伤得不轻，因为我连喊出租车的力气都没有了，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微弱得像婴儿。我不能在街上打车了，我必须用最后的力气自己开车去医院……可是我摔倒了，直挺挺地躺在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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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用力煽我的脸：“兄弟，挺住！我来了，活着，没事儿的，别睡觉，别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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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力地睁开了眼睛，是李俊海……耳边嘈杂的声音让我知道，我是躺在了急救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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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给我被子啊，可是我说不出话来，到处都是飘飞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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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睡觉——李俊海的声音要胀破了我的耳膜，我听见他在喊，坚持住！千万不能睡觉，睡过去你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是，我不能睡觉，我要活着，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完，我想让我爹和我弟弟过上好日子，我想知道小杰和广元在哪里，我想知道孙朝阳想把我怎么样，我甚至还想知道阎坤去了哪里，他是否被我的兄弟杀死了……我喘不动气了，嗓子眼被汩汩而出的鲜血堵住了。眼睛被人扒开了，我能感觉到一只小手电在照我的眼睛，我还能听见李俊海在问，他怎么样了？能救过来吗？一个声音在说，他休克了……四周的雪花融化了，太阳懒洋洋地冒了出来，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温暖极了，我飞在天上，一点一点地被太阳吸引过去，越来越近，我几乎能够抓住太阳的边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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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躺在那里？他躺在一张床单上，床单的四周雪一样的洁白，床单的中间是一汪鲜血，如同夕阳照着的湖水。他是谁？他为什么在鲜血上面躺得这么安详？我看清楚了，是我，是我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那里，惨白的无影灯照着更加惨白的我。我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我还能如此清晰的看见自己？那一刻，我相信了鬼魂说，直到现在我都相信，人的确是有灵魂的……后来我看诊断书，知道当时我是失血性休克，也就是已经靠在了死神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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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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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阳光特别好，刺得我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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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之前我就感觉到有一只柔软的小手在握着我的手，暖流一股一股地传送到我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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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子，你来了？”我捏了捏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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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远哥……你醒了，”芳子一下子抽回了她的手，“海哥，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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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终于活过来了，”李俊海冲进来，猛地跪在了我的身边，“你可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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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我咧了咧嘴，“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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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他妈管这些事儿呢，”李俊海转身又冲出门去，“大夫，杨远醒过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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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坐起来，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我费力地歪了歪脑袋：“芳子，扶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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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子的眼泪把我的手淹得像刚洗过，她用另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肩膀：“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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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在她的面前这样软绵绵的躺着，我继续捏她的脸：“让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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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起个屁呀，”李俊海回来，把我盖在身上的被子一掀，“自己你起得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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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了？”我看见我的肚子上插了两根细细的管子，“不是缝好线了吗？怎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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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你以为这是皮外伤啊，你被割去了肝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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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哥，求求你别说了……”芳子一把捂住了李俊海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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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大夫走了进来，先冲我一笑，接着拉过被子给我盖住肚子，摸着下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小伙子命大啊，再晚来几分钟就没命了……也沾了年轻的光啊，好好养着吧，过两天去普通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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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声谢谢，问李俊海：“这事儿没让我爹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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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海说：“你放心，我让花子去跟老爷子说，你去南方出差了，手术的字是我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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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子好象在这里呆不住了，捂着脸跑了出去，走廊上随即传来嘤嘤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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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嘱咐李俊海少跟我说话，感觉疼就去领杜冷丁，说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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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如刀铰，不知道是因为芳子的哭声还是因为我自己的伤痛。我这边沉默着，李俊海就在旁边颠三倒四地来他解教那天想直接来找我，可是刘三非要先去他家安顿下再说。他拗不过刘三，就去了他家，中午在他家吃了点儿饭就来找我，正好看见我躺在车轮子底下，旁边没有一个人，我好象是刚躺下的样子。他以为我喝醉了，一搀扶我就摸了一手掌血。他不会开车，就跑到铁皮房喊人，正好花子跟一个客户在那里谈事儿，直接就把我拉来了医院。花子沉不住气，一个电话把胡四和林武他们喊来了，后来林武给芳子打电话，埋怨她不分时候乱找你，还骂她是个克夫命……芳子一直在陪着你，两天没挪地方。花子现在和林武他们正带人到处抓阎坤，想就地处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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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海，我现在不能动，你去把花子和林武找来，我有话对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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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身边离不开人，有话我给他们打电话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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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我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沫，“让他们别找了，这事儿太掉价了，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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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能行？至少得把他抓回来让他包医药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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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懂我的意思，我不想惊动警察……你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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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海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人正往里走，李俊海侧身让过他，警觉地站在门口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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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穿着病号服，佝偻着胸冲我点了点头：“远哥，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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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强子，我知道他一直在住院，没想到他也在这个医院里，我笑了笑：“你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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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摸了摸胸口：“我快要出院了……这他妈谁干的？不想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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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呵呵，没什么，一点儿误会，你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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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神情诡秘地转了两下眼球：“我也没什么，让几个东北人打了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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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装做愤怒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这他妈什么世道，人找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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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乜我一眼，转话说：“朝阳哥昨天来看过你，你还没醒……朝阳哥要给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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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传说中给鸡拜年的那只黄鼠狼吧？我说声谢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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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讪讪地绕着病床转了几圈，说声保重，摇着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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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恢复得很快，一个星期以后，肚子上的两根管子就拔掉了，十天以后就可以由人搀扶着下床活动了。芳子一直陪着我，她似乎拿自己当了我的未婚妻，这让我在悲伤之余感到窃窃自喜，甚至庆幸我的这次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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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温柔，像一只小猫，除了偶尔帮我翻翻身子，大部分时间都坐在我的旁边默默地看我，有时候的目光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她也很泼辣，没拔管子之前，警察来找我调查是谁捅的我，因为什么，我说了好几遍是阎坤喝醉了，加上我不冷静，这才出的这事儿，警察不相信，好象要从我的嘴里抠出点什么内幕来。芳子火了，大声嚷嚷，你们想要干什么？他都这样了你们还折腾他干什么？都给我滚！甚至还问候了他们的母亲。警察一走，我就冲她竖大拇指，她远远地看着我，含着眼泪打了好几个胜利的手势。有一次李俊海他们没在我身边，我想小便，她看出来了，架着我去了厕所，大模大样地站在我的身边。我被她看得难受，让她出去，她就笑话我说，怎么，我在旁边你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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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的是，抽线那天刘梅竟然来了，我很吃惊，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刘梅说，她去她表姐哪里玩儿，她表姐告诉她的，满市场的人都知道呢。我的心里一阵烦躁，对她说，这事儿千万不能让我爹和我弟弟知道，要不然我就不用活了。刘梅答应了我，把带来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低着头绞辨稍玩儿。芳子出门倒垃圾回来了，用眼神问我她是谁？我说，这是刘梅，我爹的同事，知道我出事儿了，顺路来看看我。刘梅表现得很大方，拉着芳子直夸她长得漂亮。芳子好象是看出了一点儿什么，脸色冷冰冰的。三个人都很尴尬，坐了没多长时间，刘梅就起身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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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梅一走，芳子就哼了一声：“老师啊……你可真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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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解释道：“别想那么多，她只不过是顺路过来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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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子好象骂了一声操，撇着好看的嘴巴说：“你才想多了呢，她长得像个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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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搂了她一把：“就是就是，老太太对年轻小伙子是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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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经常过来串门，来了也不太说话，老是翻我放在床头上的一本《水浒传》。这天半夜，他睡不着了，又来了我这里。芳子不怎么喜欢他，见他来了就去了隔壁一个大姐那里。记得那是个静谧的夜晚。强子正在翻着《水浒传》，林武来了，林武开玩笑说，强子是个文化人呢，还喜欢强子说，不看书跟不上时代啊，容易遭人暗算。林武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呛了他一句的容易发“愚”，最后都是神经病的下场。强子放下书，把手做成手枪状，指着林武的鼻子说，我真想干死你。林武红了脸，拿开他的手，悻悻地说，你这么冲动，会死得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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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转身拉开了门：“林武，你出来，别在这里让蝴蝶笑话，我想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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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胡四进门，一看这个阵势，推开林武搂着强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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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以后，胡四瞪着林武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了？知不知道？他早晚是咱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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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不明白，胡四说：“我来给你们讲个寓言故事，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三种动物，一种是狗，一种是狼，一种是鸡。它们见了这个人就开始攻击他。先是狗，狗冲这个人咧开牙齿汪汪地叫，这个人直接一脚把它踢跑了，所以狗不行，人要是跑那就麻烦了，它会把你咬得稀烂，必须迎头痛击。下一个该狼了，狼不叫唤，绕着你呲牙，想找个机会咬断你的脖子。这个人没动，转着圈儿跟它呲牙，还冷不丁大吼几声吓唬它，狼很聪明，发现自己不一定是这个人的对手，也跑了。最后该鸡上场了，鸡不跟你罗嗦，直接跳起来啄你的眼睛。人呢？跑。人一跑，鸡以为它胜利了，抻着脖子刚打了一声鸣就被人逮住脖子拿回家煮着吃了。现在，我就好比是那个人，谁是狗、狼、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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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有些晕乎，问林武：“谁是狗？你？反正我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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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也听糊涂了，横我一眼道：“你才是狗呢，我大小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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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仰面大笑：“对对，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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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更糊涂了：“刚才的故事里面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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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啊，林武你这脑子还真不够使的呢，”胡四停住笑，正色道，“咱们哪种动物也不是，咱们都是那个人。那么谁是狗呢？应该很多，黄胡子，关凯他们都是。狼呢？孙朝阳。鸡呢？”把脸转向林武，一咧嘴，“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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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强子是鸡又怎么了？”林武摸着头皮发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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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明白？他是个斗士，惹毛了他，他会跟你拼命，让他一局，他就是你的人。”胡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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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明白了，”林武一拍大腿，“对，你说的太对啦，他就是这么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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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狼呢？”我问胡四，“你的意思是，孙朝阳这只狼正准备找机会吃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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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都瘫在床上了还跟我玩脑子，”胡四眯眼一笑，“他想干什么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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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话了，他现在最想干的就是调查是谁“黑”了他，一旦调查出来，就会把我吃了。我必须跟他斗智，最起码也应该让他在短时间内蒙在鼓里，等我发展起来再说。胡四见我又闭上了眼睛，笑着叹了一口气，从带来的塑料袋里摸出一瓶酒，喀嚓咬开，推推我说：“把你的吊瓶关了，把这瓶酒给你挂上怎么样？大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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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四哥把我当成鸡了吧，要害死我煮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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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神秘兮兮地说：“你伤口疼，老打杜冷丁，这个比杜冷丁管用，我家老爷子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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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推了他一把：“去你个的，他伤在肝上，哪敢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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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把手在眼前摆了两下，嘿嘿笑道：“开玩笑罢了，他想喝我还不给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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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和林武帮我吃了点儿东西，两个人就坐在我的旁边边闲聊边喝酒。胡四说，他又买了几辆小公共，占了好几条线路，孙朝阳基本不限制他，除了几个司机经常有点儿摩擦以外，生意顺当得没法说，他准备再买几部拉达轿车，跑出租，现在这个行业很混乱，连孙朝阳都没倒出时间来占领这块地盘。他想趁乱的时候，一统出租车行业，当这个行业的龙头老大。林武插话说，谁说孙朝阳没插手这块地盘？路上跑的拉达车大部分都是孙朝阳的，无非是他现在还没立下什么规矩罢了。胡四说，他算个算个蛋？梁超现在调到交通系统了，专管出租车，他才是老大，你不知道我跟梁超的关系？混黑道的再大也大不过**，再说孙朝阳现在也该他妈谢幕了，回家唱他的《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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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越来越深了，除了胡四跟林武的小声嘀咕，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响得像擂鼓。脑子很乱，我想坐起来跟胡四下两盘棋，刚欠了欠身子就听见北走廊那边响起了三声沉闷得像气锤砸铁的声音。躺在我旁边的一个老头，闷闷地嘟囔了一句，还让不让人家睡觉了？半夜敲什么门？这不是敲门的声音！这是枪响！我支起身子看林武，想让他出究竟发生了什么，林武好象也觉察到这是枪声，嗖的蹿了出去。门一响，全屋的人都坐了起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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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很快就回来了，他的脸都黄了：“强子死了，被人开枪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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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子一下子便想到了小杰，一定是小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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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起来就要往外冲，芳子一步闯进来，猛地抱住了我：“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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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开始乱了起来，有人在大声喊：“谁有电话？快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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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想走，胡四把他推了回去：“这种时候不能走，来，咱们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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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着胸口给他们把象棋找了出来地铺在了我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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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外面就传来了尖利的警笛声，警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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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杰，你走远了吗？你到底在办些什么事情？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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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半夜，警察把整个医院都封锁了，从他们来了以后就一个人也没能出去。我们这个走廊是先开始调查的，他们问得很仔细，哪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干什么来了？认不认识那个叫强子的？然后都留了手印和地址，等候警察随时传讯。从他们的神情上我看出来，开枪的人跑了。我偷偷舒了一口气，仿佛是我自己逃脱了死亡，甚至有一种大难不死之后的轻松。警察走了以后，大家聚到走廊上议论纷纷，我听到有个人说，开枪的那个人可真狠啊，两枪打在心脏上，一枪打在脑门上，全是致命的地方，子弹也抠出来了，拇指大小，好象是机关枪上面用的，还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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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很沉稳，棋下得有条不紊，不时还催促林武：“傻了？你他妈倒是拱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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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不住地擦冷汗：“我操他妈，强子这是得罪了哪路好汉？高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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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边走棋子边自言自语：“人生就跟一张纸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破了，走棋呀，将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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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子蹲在一旁给林武支招儿：“你这个二百五，人家四哥都将你的军啦，支士呀你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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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欣赏芳子，感觉她跟了我，我会很放心的，她是个很大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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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赢了一盘，重新摆棋子的时候，突然冒了一句：“好久没看见小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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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一紧，胡乱搪塞道：“啊……我也是，这小子整天乱出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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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盘棋直下到了天蒙蒙亮，我发现胡四其实也心不在焉，不然将就他的棋术，一盘棋不会下这么长的时间。芳子要出去买饭，胡四打着哈欠摆摆手：“不在这里吃了，先回家睡觉……芳子，好好照顾你远哥，他现在最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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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子搡了他一把：“废话，走吧走吧，常来看望我们两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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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感觉到，通过这次住院，我跟芳子成了一家人，心里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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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用力搂了搂我的肩膀：“兄弟，早点儿出院，这里太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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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他害怕我也遭遇强子的事情，我笑笑说：“没事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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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不想走，凑到胡四耳朵旁边说：“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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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拉着他就走：“就你？别他妈添乱啦，回去给我看场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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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他们刚走，李俊海就进来了，一进门就咋呼道：“出人命了？我怎么听说强子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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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提这事儿，接过他带来的早餐说：“不关咱的事儿，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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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饭，李俊海对我说：“关凯那边我都安顿好了，这孙子听话极了，把办公室倒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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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在那里好好管理着，人手不够找花子，等我出院了，我去见见关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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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海说：“见他个屁，一切我来办理好了，刘三接管了他的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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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跟刘三说，别随便惹他，怎么说他也很识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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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冷库那边什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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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冷库？冷库那边不是有花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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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个冷库，是刚开始建的那个，那帮村干部整天跟我瞎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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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得罪他们，要什么给什么，只要开工了就是咱们的胜利，其他的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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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芳子出去给我买烟，芳子知道我在支她出声少抽烟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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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海看着芳子的背影，猛地一挑大拇指：“好样的蝴蝶，真他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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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赞同地一咧嘴：“哈哈，你说对了。来，继续说咱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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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海把头一横，忿忿地说，那帮孙子真他妈井底之蛙，以为咱们求他们办事儿就是他们的孙子了，看我的，等冷库上马了，我不攥出他们的尿来就他妈改姓。我劝他说，别这么想，现在办什么事情不是这样？不讲人家还省了咱们那么多场地费，就冲人家全权帮咱们处理各种关系咱们也应该让着人家点儿，以后在人家的地盘上赚钱，还不一定出什么事情呢，来不来的先得罪人不好。李俊海点点头说，我他妈比你差远了，还是你处事有方，我算是跟对人了，想想以前对你那样我真后悔。我觉得他通过这几个月的教养变得成熟了许多，笑笑说，别这么夸我，我这也是吃亏吃多了总结出来的经验。李俊海说，按说咱们应该再扩大地盘，我听说现在港上最猛的是孙朝阳，可是他前一阵被一帮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好汉修理得不轻，眼下他的大将强子又完蛋了，他正找不着方向，咱们应该趁这个机会砸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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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眯着眼睛端相了他很久，应不应该把我的想法告诉他呢？李俊海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以为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不对劲，拿起芳子放在床上的镜子好一阵打量，嘴里咦咦连声。我笑道：“别看了，再看你也是个蛤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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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海沮丧地晃了一下空袖管：“唉，我是越活越没个人样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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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里陡然升起一丝悲伤，眼圈一下子红了：“俊海，别丧气，咱哥儿俩会过上好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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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海把他的那只空袖管掖进口袋里，直直地盯着我说：“蝴蝶，哥哥全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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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该把我的想法都告诉他呢？我又一次犹豫了。我在想，现在我的身边到底谁最靠得住呢？金高走了，小杰不知下落，花子和大昌根本不是当大将的材料。林武？那是胡四的人。天顺？那五？春生？包括青面兽？那只不过是一个个棋子……脑子里蓦然就想起了在法庭上的一幕，李俊海瞪着无辜的眼睛说，蝴蝶，你怎么这么糊涂？赶紧交代吧，你做过的事情不交代，难道还要连累我吗？身上冷不丁就出了一身冷汗，不能，我不能把底子全交给他，我需要时间来“化验”他，只要我还能独自扛上一阵，就不需要外人来帮助我。我笑着说：“也得看你的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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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海似乎很激动，身子晃得把袖管又掉了出来：“这一次我下定了决心，决不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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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断了他：“别提以前的事情，那些都过去了，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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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海忽地站了起来：“对了，我侦察到阎八显相了，我的人正盯着他，我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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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示意他坐下，压低声音问：“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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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海还想走，来回挪动着脚步：“你就别管了，消息很准确，我去把他抓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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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海，听我一句，”我站起来拉他坐下了，“警察肯定比你的消息灵通，咱们先别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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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抓他干什么？”李俊海扭着身子说，“你不是没告他吗？这种事情民不告官不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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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警察有警察的打算……”我顿了一下，“反正你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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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李俊海的BB机就响了，李俊海拉开他的包拿出我刚给他买的大哥大来喂喂了两声，那边好象是个东北口音在说，海哥，阎八出事儿了，我们正在这里盯着他，他就被几个穿黑色西服的人架着从宾馆里出来了，好象要上车，怎么办，上去抢人？李俊海的眉头皱得像一座小山：“别动，那可能是警察，全撤，都回家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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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这么快？我的心一凉，警察找到他一定会问关于我的一些事情，尽管我做的一些事情阎坤不一定全知道，可他多少了解我的底细，万一他跟警察胡说八道，那可就麻烦了，尽管对付警察我有一套，可万一罗嗦起来那也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首先我有枪，而且是他给我的，这把枪小杰在敲诈李本水的时候用过……我不敢往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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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能再呆了，我一撑大腿站了起来：“俊海，赶紧帮我办理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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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海不解地问我：“你能行吗？拆线才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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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着他的衣服将他拉了起来：“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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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海似乎猜到了什么，一个箭步冲出门去，把进门的芳子撞了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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