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刀光剑影

    小杰和广元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从出事那天到现在已经半个月没有他们的消息了。我给他打过无数次电话，他总是关机，这让我非常担心，心悬在嗓子眼里总也落不回去。有一次小杰在梦里对我说：蝴蝶，别担心，我还活着。我想跟他说点儿什么，可是我张不开嘴巴，我想过去拉他，可是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他，他像一个幽灵一样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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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朝阳那边依旧很平静，好象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前几天他甚至给我打电话，让我参加他刚开的一个饭店的开业庆典，我没去，我害怕让这个老狐狸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端倪来。胡四给我打电话，埋怨我为什么不去，应该借这个机会再树立一把威信，我一笑了之。听说齐老道去了，坐在轮椅上帮孙朝阳招呼客人，这让我感觉很惊奇，不知道人怎么可以这样……凤三没去，有人风言风语的说，凤三想找南方的杀手杀了孙朝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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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我什么都没想，脑子里老是过电影似的回忆那天晚上的事情，心里没着没落的，感觉这事儿离我很远。有时候我身边的人提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把它当作一件很遥远的故事来讲，他们一惊一乍地说，下大雾那天可真悬乎啊，两帮黑道上的人发生了枪战，当场打死了两个，另外有两个拖拉着肠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公安正在到处抓他们呢，听说是为了抢一个工地的地盘才火拼的。我不想插嘴，就那么笑眯眯地听他们说，听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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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的消息倒是挺准确的，昨天他来市场跟我闲聊的时候，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孙朝阳这把算是摊上了，不知道得罪了哪路好汉，那帮好汉好象是从东北过来的，专门杀孙朝阳来了。他们在半道上截住了孙朝阳的车，把枪伸进车里，直接搂了机子，可惜他们认错了人，把强子当成孙朝阳，给“忙活”到医院里去了，幸亏抢救及时，不然淌血也把强子淌死了。现在公安正去东北调查那辆车的来路呢。估计强子这次也够戗，因为公安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把开过一枪的仿五四手枪。那帮东北人也挺毛楞的，完事儿把车一扔全跑了，听说他们也伤了几个人，估计是跑回东北养伤去了。公安怀疑这里面有猫腻，去调查了孙朝阳几次，这个老家伙道行不浅，屁事没有一点儿，照样做他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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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儿你楞不知道？”胡四说完，直勾勾地看着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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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怀疑是我找的东北人吧？”我打个马虎眼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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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着急了，”胡四跳开眼，哈哈一笑，“真是你干的还好了呢，我就盼望着你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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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哥，以前咱们是怎么商量的？我要是真想干他，能不跟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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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倒也是，”胡四赞许地拍了拍我的手，“等着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一直惦记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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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胡四胡乱捉了一阵迷藏，我问他：“你没抽空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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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一怔，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我操，我真他妈不够意思，怎么把坐牢的伙计给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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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埋怨他说：“年前我就嘱咐你他，我还等着他帮我打听是谁在背后陷害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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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上了急脾气，起身就走：“我马上走，不然祥哥好骂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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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拉开抽屉给他拿了一千块钱：“把这个给祥哥，替我说声抱歉，下个月我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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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掂着钱，反着眼皮瞪着我说：“够大手的啊，发财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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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伙肯定怀疑我什么，我含混地一笑：“你才发财了呢，卖鱼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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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胡四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有什么心事别闷在肚子里，那样不好，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下，你总不能连我这个哥们儿都信不过吧？这话我可能说得不恰当，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你好好想想，我不会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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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推着他往外走了两步：“四哥想多了，我能有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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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叹息着摇了摇头：“蝴蝶，我发现咱哥儿俩开始生分了……得，都好好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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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忽然有点儿难受，感觉自己做得有些过火，可是有些事情我真的不能告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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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有个爱唠叨的毛病，走到门口又站住了：“兄弟，你还记得咱俩在劳改队里是怎么活的吗？那时候天都是他妈黑的，人全是他妈狼，有几个像咱哥儿俩这样心贴心以诚相待的？没有，全他妈杂碎！恨不能一口把你吃了。那时候咱哥儿俩多敞亮？一个人似的，爱谁谁，那些狼没有敢跟咱们叫板的……可是现在呢，唉。哥儿俩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那么融洽了呢？好象从你一出来就有了这个苗头……后来你就开始不信任我了，单独玩黑吃黑，再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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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哥的话可真不少啊，有些事情我不告诉你，那也是为你好啊，”我笑着打断他，“你想想，上次我玩那把黑吃黑如果让你也参与了，那不是害你嘛，再说你缺那俩钱吗？好了好了，亲兄弟不要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啦，我给你赔个不是还不行吗？改天我找根棍子绑脊梁上，学那什么……哎，负荆请罪，还是什么请罪的那伙计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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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叹口气道：“你这文化水啊，叫廉颇。不用请罪了，我就是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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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不知道叫廉颇？我那是为了让你满足一下自尊心罢了。我知道他吃这一口。在劳改队里的时候，胡四就好为人师。有时候别人请教他个什么问题，哪怕这个人在他的眼里是个臭虫，他也立马对人家有了好感，忙不迭地跟人家讲解这个问题是怎么回事儿，直到人家都烦了，他才心满意足地教训人家道：学无止境啊，走到哪里没有文化都是要吃亏的，好好学吧，不要像我，到现在才混到个大专文化。言下之意，他是个知识分子。有一次，林武口占七律一首，其中有这么一句：苍茫大地我来主，人间到处有美女。胡四听了大摇其头，俗，俗，忒俗。因为林武号称三大队第一诗人，听了这话当然不服气，瞪眼扒皮地逼问他俗在哪里？胡四当仁不让，直接把林武的七律诗给改了，全诗是这样的：狱中生活实在苦，真想豁上来越狱，监牢里面无美女，有了美女我做主。林武当场叫了师傅，磕头如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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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歹糊弄走了胡四，我给天顺打了一个传呼，问他有没有小杰他们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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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顺急得都要哭了：“没有啊，怎么办啊远哥，是不是被姓孙的给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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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安慰他说：“不可能，小杰的本事我知道，谁也害不了他，你稳住了，咱们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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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顺说：“要不我去栖霞挨家医院打听，也许能打听出来他去了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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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要是不想活了就去，黑白两道都在找线索，你想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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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顺说：“那怎么办？就这么干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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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横下一条心，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就这么靠着，不然大家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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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哥，大牙也一直没跟我联系，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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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晕啊，”我笑了，“那不是更好？给咱们省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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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闹了远哥，这样一来，我的心里真没底啦，比他妈死了还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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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难受几天，早晚会好受的，你记住别随便出门就行了，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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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天顺不会出什么茬子，他听小杰的，小杰不在，他不会有什么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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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估计大牙没走远，肯定是藏在什么地方躲风声，用不了几天就会冒出来要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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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小杰，就是他死了我也要找到他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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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幸的是警察一直没有注意到我，是啊，他们怎么会注意我呢？我是个卖鱼的小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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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渐渐暖和起来，路边的树木已经开始抽芽，走在街上满眼都是绿色。我又碰见了黄胡子，他在他家附近的一个商场门口卖服装，我走过他的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喊住了我：“蝴蝶，你停一下，我跟你说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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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在我的眼里跟一泡屎差不多，我站下了，尽量让自己显得客气一些：“三哥，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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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笑得很不自然：“听说你买卖做大了，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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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烦，不愿意跟他浪费时间：“三哥，有话就说，我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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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的脸突然涨得通红：“蝴蝶，做人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别把人逼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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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想跟我反动？我一皱眉头，轻蔑地冲他一笑：“就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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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点点头：“就这个，谁也不是没有脾气，惹急了我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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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靠前一步，阴森森地说：“黄胡子，你给我听好了，想要跟我斗，先把胆量练好了，我随时恭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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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猛，”黄胡子被我逼视得退后了两步，悻悻地横了一下脖子，“杀人不过头点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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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这个道理就好，再跟我装逼，我连你这个摊子都给你砸了，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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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信，”黄胡子不理我了，抖搂着一件衬衣大声嚷嚷，“八折优惠啦，跳楼大甩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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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掏出一百块钱来，吐口唾沫给他贴在装衣服的箱子上，抓过一件衬衣就走。黄胡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就把衬衣丢给了一个过路的民工，昂首而去。那个民工不明白怎么回事，烫着一般把衬衣丢在了地上。我回头一看，转身回来又给他塞到手上。民工不知所措地捧着衬衣四处乱看，手里像捧着一只刺猬，我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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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尖利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卖衬衣啦，谁买我的衬衣我喊他一声爷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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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回头，感觉那个民工好象在挨打，后面传来皮鞋踢打在脸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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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路上，我反复回味黄胡子刚才说的那番的话，他为什么突然敢跟我叫板了呢？我怀疑有人在给他撑腰。谁在给他撑腰呢？这不大可能吧？这样一只死猫，谁会去扶他上树呢？莫非他听到了什么？或者是上次陷害我的那个人又出现了，想挑动黄胡子跟我再“滚战”一场？如果这个人真出现了，我怎么才能把他揪出来，让他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呢？走了一路，我想了一路，脑子都想得变成了一块干裂的泥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去想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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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回市场，直接去了劳教所。没费多大劲，我就接见了李俊海。李俊海好象老了许多，尽管剃着光头，我还是能看见他的头皮上扎出了不少白头发。不知道因为什么，我突然感觉一阵心酸，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把兄弟应尽的义务，甚至觉得他还实实在在地生活在我的身边，对我是一种安慰，毕竟他是我磕头的把兄弟。心头蓦然就想起他爸爸临死前那双浑浊的眼睛来……最近几天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股脑地涌上了心头，让我有一种悲凉的感觉。李俊海还是那付不动声色的表情，这种表情甚至可以称为木讷，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他一直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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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俊海，过了五一应该到期了吧？”我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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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就这几天了，奖惩大会一开，我就走人，政府提前告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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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暂时没有地方住，我给你找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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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我在这里认识的一个朋友让我去他家里住，他是个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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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好，出来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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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个朋友你也认识。”李俊海瓮声瓮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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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外面的还是劳改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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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跟你在看守所呆过一段时间，叫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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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三啊，认识，不错的伙计，就是有点儿好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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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了，现在不大吹了，很稳当的。我们一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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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等你回来，带他去我那里，我给你们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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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我给他买的几条烟，我便告辞了，出门的时候，李俊海的眼圈红红的。坐在回市场的公交车上，我打好了谱，等李俊海回来，我就让他去我那里上班。因为我刚刚跟郊区的一个村子打好了交道，想在他们那里盖一个冷藏厂，金高走了，就让李俊海在那里帮我管理着。有可能的话，让刘三也去，刘三这种人我了解他，属于一种看家狗式的人物，利用好了顶一个保安大队使唤。下一步我就让大昌带领弟兄们去占领西区市场，先报上我的名号，实在不行就使用暴力，拿下来以后就让大昌和老七在那里驻扎下来，老七很会搞宣传，连唬加诈的，不愁占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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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起回市场，我的心就乱，一摊子的糟烂事儿。阎坤在那里不是跟兔子他们“打唧唧”（吵架）就是跟青面兽明火执仗地对骂，一不顺心还找我诉苦，仿佛我是这里的法官，有时候还拐弯抹角地指责我在背后害他。老憨就更有意思了，满市场散布小道消息，说我是她妹夫，今年五一就跟他表妹结婚，她表妹是清华大学的校花，当年连教授级别的都追求她呢，她能看上我，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这让我很后悔当初把他们弄到市场里来，感觉跟我以前设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像阎坤那样的“逼裂”（窝囊）汉子，我怎么会用那么大的心思去“设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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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五和老七倒是相处得很融洽，老七一口一个五哥地喊着那五，把那五喊得成了一只刚踩完了母鸡的公鸡，时不时在鱼市上趾高气扬地练猫步。村里的一帮干部也经常来找我，名义上是商量建冷藏厂的事儿，实际上是让我请他们喝酒。那帮人可真够黑的，吃完了还得拿，他们可不管你是什么来历，该张口要的，一点儿要少不了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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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市场很远我就站住了，还是不回找个地方清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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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了一根烟，我漫步进了一个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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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一个台阶上，我百无聊赖地看那些花花绿绿的汽车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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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注意到几个中年汉子神秘兮兮地把脑袋凑到一起商量着什么，有一个很面熟，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了。这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就散开了。那个面熟的汉子四下看了看，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一辆卡车的后面。他刚站下，那辆卡车就开始倒车，我清晰地看见那汉子大叫一声倒下了。我操，玩儿黑的？我打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刚躺下，旁边的那几个人就呼啦一下围住了卡车，大声嚷嚷“轧人了”。一个外地人模样的司机下来了，刚想说什么，脸上就被人打了一拳，司机想跑，没等挪步就被一个人跳起来踹倒了。司机直接跪下了，他好象在说，他父亲在这里住院，脑溢血，眼看不行了，他是来陪床的，让他们别打他，该赔钱赔钱，该上医院上医院。一个人扶着面熟的那个人凑上去对他说，你把人家的腿都轧断了，拿三千吧。司机似乎明白自己是遭遇了敲诈，哭哭涕涕地说，他没带那么多钱，让他们跟着他去医院里找陪床的哥哥借。那帮人又上火了，蜂拥而上，我几乎都能看见漫天飞舞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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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家没有父亲？人家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为什么还要逼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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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我得收拾这帮兔崽子！让你们知道知道，天底下还有良心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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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血冲击着我的大脑，让我突然变成了一头雄狮，我迎着他们就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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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外地司机佝偻着身子躺在地下，双手抱着脑袋，哎哟哎哟地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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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个中年人不停地用脚踢他，一下一下很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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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冲上去，一把拉开了那几个人：“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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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当胸推了我一把：“滚开，你他妈管什么闲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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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压抑着怒火，瞪着他说：“刚才我都看见了，放他走，不关人家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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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操，来了一个雷锋还，”横肉汉子扭了两下脖子，“不关他的事儿，关你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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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说一遍，让他走。”我冷眼看着他，站着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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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了，你给钱呀？”旁边的人呼啦一下围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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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个你要不要？”我往后退了退，冲他们一勾手，“来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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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肉汉子猛地把手往腰后一别，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就擎在了手里。我没让他扑上来，左腿冲他的面门一晃，猛一转身，右腿劈面扫在了他的脸上，他立刻像一条被扔出去的麻袋一样，嘭地摔到了车轮子底下。旁边那几个汉子看来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士”，连神都没楞一下，忽地向我扑了过来。我借着刚才那一脚的力道，一旋身子，左腿又出去了。冲在前面的一个汉子惨叫一声，仰面往后倒去，我没等他倒利索了，直接颠个步，照准他的下巴又是一脚！趁他似倒非倒的当口，我一个箭步冲到车轮底下，抄起菜刀，当头劈了他一刀。可能是因为我这一系列的动作太快了，旁边的人全懵了，像是在水里炸开一个炮仗似的，呼啦一下闪到了一边，他们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黄着脸直扎煞胳膊，看那意思是犹豫着想跑。我手持菜刀，哗地横扫一圈：“都他妈给我站好了，一个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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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蝴蝶！”刚才那个装受伤的汉子一下子楞住了，“你真的是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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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这个人的确很面熟，我用菜刀指着他，沉声命令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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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哥啊，我是铁子啊，你不认识铁子哥了？”那个人迟疑着不敢挪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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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清楚了，他果然是那个落魄大哥刘铁子。他怎么操起这种行当来了？我颓丧地扔了菜刀，一时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那帮人见我把菜刀丢了，全都松了一口气，交头接耳地唧喳起来。铁子似乎是想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张开胳膊往后挡着那几个人，一惊一乍地嚷嚷道：“都别动手，这是我兄弟，谁动手就是跟我刘铁子过不去，”说着，一脸尴尬地往前走了几步，“蝴蝶，都怨我，刚才我没认出你来……嘿嘿，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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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哥，先让人家走吧，一会儿我跟你解释。”我苦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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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就是，我这点儿伤算不得什么，让他走，让他走。”铁子揉着腰还在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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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走啦，”横肉汉子摸着淤紫的脸，悻悻地说，“那小子真不够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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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哥，送我去医院啊……”脑袋上挨了一菜刀的伙计痛苦不堪地老远咋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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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百块钱，在手里攥成一个球丢给了他，冲铁子一歪头：“刘哥，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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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转身大声对那帮人喊了一声：“都回家，我跟我兄弟去喝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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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可真有意思，喝点儿？谁请谁喝？你有钱吗？我拔脚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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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紧紧跟在我的后面，一路不停地献媚：“小哥，你可真猛，名不虚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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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市场对过的那家饭店，老板老远就迎了上来：“蝴蝶兄弟，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来了？忙什么去了你？你不来，我这买卖可就差大啦……呦！这不是铁子嘛，你怎么也来了？稀客，稀客呀，两年多没见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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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仿佛又找回了当年的感觉，仰着头一言不发，直接进了一个单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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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让老板随便上几个菜，顺手拿了一瓶洋酒进了单间：“刘哥，今天喝点儿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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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接过洋酒扫了两眼：“呵，人头马，还行……我家里还有一瓶路易十四呢，那个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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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他妈装呢。我知道他这是心理不平衡，笑笑说：“改天去你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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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你哥还不是跟你吹，想当年……算了，说这些没意思。”铁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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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哥，最近在哪里发财？”我坐下给他点了一根烟，随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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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财谈不上，凑合着养家糊口罢了，”铁子猛吸一口烟，翻个眼皮说，“倒腾美金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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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他这是又吹上了，干脆逗他说话，因为我想利用他一把，我奉承他说：“你行，倒腾美金可是个大买卖，没有雄厚的资金可不敢随便倒腾那玩意儿。看样子刘哥雄风不减当年啊，让我们这些做小弟的佩服都来不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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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矜持地弹了一下烟灰：“话也不能这么说，老了就应该干点文明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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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笑又没直接笑出来，附和道：“是啊是啊，老什么伏枥，志在千里嘛，刘哥是个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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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好象明白我是在“调理”他，自嘲道：“没办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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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哥当年混市场的时候比我可厉害多了，”我给他倒了一杯酒，开始套他的话，“市场不好混啊，工商、税务、市场管理全都得照顾到了，哪家打发不舒服都不行，最可气的是同行，整天惦记着挤兑你……这还不算，有些操的还冒充黑社会想来抢你的饭吃，你就说黄胡子吧，他妈的自己占着鱼市还不说，竟然想霸占整个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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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是没遇到个吃生米的，”铁子打断我说，“当初我跟他死拼的时候，他就不行，最后我为什么走了？并不是他把我怎么着了，我那是怕掉底子，跟一个死缠烂打的小混子整天‘打唧唧’没什么意思，再说，孙朝阳他们整天劝我别跟他一般见识……唉，啥也不说了，想起来就他妈窝囊，外界都传说我被他给砸沉了，不是那么回事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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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最后你走了，”我继续忽悠他，“人家黄胡子住下了，还混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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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你不会是用这些话来‘刺挠’我吧？黄胡子不是让你给砸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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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会刺挠你呢？我这是在举例说明市场难混嘛。黄胡子跑了不假，可那不是因为我砸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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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住打住，”铁子急了，“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黄胡子就是被你砸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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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故意不接茬，起身吆喝上菜：“老板，赶紧上菜，再加个牛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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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嘟囔道：“牛鞭牛鞭，吃了硬，吃完了牛鞭该吃牛逼了，嚼不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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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回来继续说：“黄胡子跑了不假，可他跑得也太快了，我听说是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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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又是孙朝阳干的，”铁子猛地灌了一口酒，“当年他也这样劝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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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我不清楚，”我感觉他开始上套了，“黄胡子也拉倒，听他的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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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孙朝阳有他的想法，”铁子忿忿地说，“其实当初我没听他的，我还是跟黄胡子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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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没拼过人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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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蝴蝶，我发现你这家伙肚子里有牙，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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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想编个话对付他，裤兜里的大哥大响了，是一个外地的号码，莫非是小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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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意识地跳起来，冲出门去：“喂，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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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过了好长时间才回音：“远哥，我是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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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青？常青给我打的什么电话？不是说好了这事儿不让他们知道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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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青，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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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哥，我在杭州……你那里说话方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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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便，小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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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我们分开两天了，他说让我在远一点的地方跟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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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你们干了什么？”我决定先装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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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干什么，跟人闹了点儿误会……远哥，你就别打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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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了，常青暂时还不知道我也参与了这事儿，我放下心来：“他让你跟我联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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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青很急促地说：“让你别用这个电话找他，公安有监控，他已经把电话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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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刹时明白了：“好。有了小杰的消息，马上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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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青沉默了一阵，有些迟疑地说：“远哥，杰哥说让你放心，这几天他就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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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估计小杰在办什么事情，问常青也不一定问出来，随口问：“广元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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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青的声音变得很沉闷：“他挺好的……不是，远哥，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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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脑子一下子炸了：“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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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叹了一口气，直接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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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独地站在外面，暖暖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让我有一种无精打采的寂寞。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市场取了一万块钱，去了冷藏厂，找到正在打盹的花子，让花子再凑两万，以广元的名义存到一个单独的帐户上，以后每月给广元按原来的情况发工资，发完了就告诉我。花子不明白，问我这是干什么？我说上次广元跟我一起去烟台帮建云办了一件来钱的事儿，这是广元应该得的报酬。花子说，那你直接发给他不就完事了？我说他可能跟谁闹了点矛盾，不知道去了哪里。花子说，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回来吧？我暂时把这个月的工资给他送家去，我知道他家住在哪里。我突然就发火了，声嘶力竭地冲花子大吼，我**，你哪来那么多事儿？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胡逼咧咧想找死？花子吓坏了，一溜烟跑出门去，隔着老远看我。我冲他歉意地笑了笑，低着头往酒店的方向走，我估计铁子好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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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近市场的时候，我犹豫了几分钟，该不该再拿点儿钱给小杰他妈送去呢？正想进去，就看见马路对面几个贼眉鼠眼的小混混在用膀子撞对面走路的人，好象都喝醉了。我忽然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脱下上衣拎在手里，横着身子过了马路。一个长得像那个演电视剧的叫午马的小混混瞥了我一眼，直接拦住了我：“哥们儿，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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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儿什么？”我继续走，我想揍的是那个撞了一个女人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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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玩什么，想揍你。”午马伸手想来摸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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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揍吧那就。”我歪了一下脑袋，用眼睛的余光看见旁边的那几个混混悄悄地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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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操，你他妈还敢闪？”午马上前一步，又想来摸我的脸，“哎哟！动手了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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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他伸直了的手猛地别在我的胳膊弯里，猛然一扭，他直接躺在了地上。旁边的几个混混似乎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我就拖着他扔到了一个垃圾箱后面，用脚踩着他的脸，一下一下地扭：“叫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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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马的眼睛似乎不够使的了天再看看我，然后再往旁边看，好象在等人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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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的混混围着垃圾箱跳开了斗牛舞，干嚷嚷没有一个敢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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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松开脚，把衣服搭在肩膀上，转身就往马路对面走，我还想回去继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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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是蝴蝶吧？”后面传来小混混的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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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象是，我看见他胸口那里刺着一只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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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吧，蝴蝶从来不乱打人呀，再说咱们也没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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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要去哪里，我马上去找七哥，七哥就在市场里卖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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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了，这帮小子原来是老七的人，我转回了头：“找你七哥是吧？让他到饭店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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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马揉着膀子，好象要哭了：“大哥，原来你真是蝴蝶呀……我是孔龙啊，你不认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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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龙？你就是他妈外星人我也照样揍你。我笑了笑：“哦，是恐龙，确实够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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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龙见我放下脸来，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一下子哭出声来：“远哥，我爸爸是孔老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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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老师？我仔细打量了他两眼，猛地想起来了，可不是嘛，那眉眼跟我爹学校里教历史的孔老师一个模样。我记得刚上班的时候，他经常去我家里找我弟弟玩儿，他很喜欢我弟弟，去的时候老是拿几块糖攥在手里。让我弟弟掰他的拳头，然后送给我弟弟吃。去的时间长了，孔老师就不乐意了，教育他说，你整天跟一个缺脑子的人玩儿，不会把脑子也玩儿缺了？不让他去我家里了。后来他真的就不去了，在路上见了我弟弟都不敢跟他说话，生怕被他爸爸发现。为这事儿我爹跟孔老师吵过几次架，到现在两个人还不说话呢。这孩子一转眼就长大了，个头比我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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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果然是大龙，”我穿上衣服走了回去，“不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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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不上了，”孔龙的脸涨得通红，一只脚来回的擦地，“让学校给开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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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怎么办？就这么在街上瞎晃荡？”我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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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晃荡……这不，七哥说让我们来给你干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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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干活？呵，以后再”我一怔，我能要你嘛，就你们这些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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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的小混混一齐上来敬烟：“远哥，收下我们吧，我们很能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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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讪笑道：“先回家等着，哥哥帮你们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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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龙插话说：“七哥在市场里，要不让七哥去找你，我们在外面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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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点头：“好吧，让老七来，你们就别等了，都回家呆着，以后我会找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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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饭店坐下，铁子好象上了酒劲，大声嚷嚷道：“这次你不帮我也得帮我啦，我要回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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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不可能让他回市场的，那里已经够乱的了，你回去还不一定弄点什么事儿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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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理他，咕咚咕咚灌了一瓶啤酒，打个哈哈说：“好酒好酒，我要跟刘哥比试比试酒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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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不顺着我的话走，继续说他的：“你得帮我弄个摊位，我要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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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杀谁？这年头谁让你杀呀，”我胡乱打岔道，“兄弟我还想找个人来杀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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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你很不厚道，”铁子拉长了脸，“听你这意思是不想帮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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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怎么不帮？”看来我是被他缠上了，苦笑道，“缺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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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缺钱？我他妈什么都缺……”铁子垂下了头，“我闺女上学了，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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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大哥大掏出来，放到桌子上往他跟前一推：“把这个拿值一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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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不相信似的看了我一眼：“真的？给我了，你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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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淡然一笑：“我办公室有电话，这个用不上，你找个地方把它卖了，现钱我这里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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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生怕我反悔，连忙揣到了怀里：“太谢谢兄弟了……唉，刘铁子混到这份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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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让他说了：“别难过，谁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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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不停地摩挲着怀里的大哥大，心情激动：“少了一万不卖，卖了就过户，谁的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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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过话茬说：“不用那么麻烦，这东西很好卖的，现金交易，过什么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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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这话，铁子的脸上带了一丝疑问：“不过户？万一他打电话不交费，你不就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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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话他说：“你这社会大哥就是这么当的？谁敢坑你？不想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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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矜持地清了清嗓子：“那倒也是，不过你这话我听出来了，这机子是黑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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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仰着头笑了：“黑货。你找个外地人卖给他，人家管你是不是黑货呢，好使就行，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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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想了想，猛拍了一把大腿：“操，有了！贩黑烟的福建人我认识老鼻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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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嘱咐他说，卖的时候别让人家知道这机子是谁的，将来追查起来，这算销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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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说：“这还用你嘱咐？我这几年白玩儿了？卖的时候我还不一定出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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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夸他说，刘哥就是具备做大哥的素质，办事儿汤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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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你跟孙朝阳没有什么事儿吧？”过了一会儿，铁子试探着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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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叫什么话？我跟他能有什么事儿？我很尊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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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吧，”铁子打断我，“我听一个朋友说，孙朝阳想‘办’你，是他亲口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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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楞：“这是真的？他什么时候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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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闪开我盯着他的目光，好象觉得他说多了：“也许是酒后吹牛，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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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呵呵笑了两声：“那就算了，谁喝大了也容易胡说，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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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附和道：“就是就是，咱们都有这方面的毛病……不过，孙朝阳很少说大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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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刘哥，我怎么发现你说话吞吞吐吐的？这我还真得弄明白了，他跟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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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铁子猛喝了一杯酒，“谁让咱俩是亲兄弟呢？跟你说实话老道亲口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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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齐老道还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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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齐老道被强子打断腿以后，没人管他，我给他陪了几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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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老道不是跟孙朝阳已经和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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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假相，做给外人看的，孙朝阳和齐老道自己心里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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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既然他们是这种关系，孙朝阳怎么会把这种话告诉齐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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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他喝醉了……可也不对，孙朝阳不至于那么没脑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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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基本有数了，这话百分之八十是假的，最大的可能是，齐老道想挑拨我跟孙朝阳的关系，让我跟孙朝阳火拼，他好从中渔利。那百分二十就是，孙朝阳真的那么说过，可也不一定是当着齐老道的面，很可能是齐老道听别人说的。因为齐老道知道当年我曾经因为小广说要干挺了我，我就去把他砍了，他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风风火火的蝴蝶呢。这么说来，孙朝阳很有可能知道了我“黑”他的事情，他之所以暂时不动声色，是想麻痹我，然后给我来点儿黑的。想到这里，我越发担心起小杰来，小杰到底怎么样了？广元是怎么死的？如果是他们拒捕，警察把他打死了，这事儿肯定会很明朗，那就是警察会来找我，因为广元和小杰都是我的人，警察一定会调查我的。既然警察没来调查我，那就一定是他们还不知道在很远的地方曾经出过人命。如此说来，连当地的警察应该都不知道，要不然也会调查到死者是谁，自然也就会找到我的头上……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哪里？你究竟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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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缭绕的烟雾，我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孙朝阳的人在医院或者某个农户里找到了小杰他们，双方立刻展开了枪战，小杰和常青跑了，广元被打死了，他躺在光天化日之下，乌云一般的苍蝇围着他嗡嗡地飞……就这么简单？似乎不会。那么真相是怎样的呢？枪战开始了，小杰背着受伤的广元跑，孙朝阳的人在后面追，砰砰！枪响了，打在广元的背上，小杰和常青放下广元继续跟他们交火，他们撤退了，广元死了，小杰和常青就地埋葬了广元，开始找孙朝阳复仇……这样就好理解多了。可是你应该告诉我真相呀，我这么蒙在鼓里，你就不怕我趁不住气，乱来一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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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我跟你透露的消息你可别告诉别人啊，当‘点眼药’的，我丢不起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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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我冲铁子点了点头，“刘哥，我先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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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谢，以后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别把我牵扯进来就行，你们的事儿我不敢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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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出什么事儿？”我嘿嘿一笑，“都这么大的人了，为句话还能去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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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不一定，”铁子黄着脸咽了一口唾沫，“孙朝阳可够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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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整瓶啤酒给他倒在一个大杯子里，用我的杯子碰了碰说：“他黑，谁也不白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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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把那杯酒干了，突然就红了眼圈：“蝴蝶，想想我真不应该，前几天我还想那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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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攥了他的手一下：“哈哈，想砸我是吧？那可真是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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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讪讪地摇了摇头：“唉，我就知道胡四能跟你说这事儿……你的耳目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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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吗？”我笑笑说，“那是证明我可怜，大家怕我吃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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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不说废话了，我还是想让你帮我弄个吃饭的营生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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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哥，别回市场了，咱哥儿俩泡在一起不好看，先这么过着，以后我帮你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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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以后啊，要想现在就想，你又不是没看见我都逼到什么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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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操，哥们儿欠你的？”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电话都给你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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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不是白要你的，等我发了，全还你的，不就是万儿八千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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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等等，”要不让他去西区市场？我还真需要这么个人呢，我逗他说，“要不给你个干部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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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把眼一瞪，刚想反驳我，门口就响起了老七的声音：“老大，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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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伸腿勾开了门：“咋呼什么咋呼？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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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七一进门先看见了铁子，不相信似的看了看我：“老大，你怎么跟个‘膘子’喝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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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刚站起来，听了这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哆嗦着脸上的肌肉，傻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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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摔了老七一烟头：“你他妈哪里都好，就这点儿不好，什么叫尊老你没学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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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七不服气地横了一下脖子：“尊他妈老，以前他‘慌慌’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爱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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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几乎笑不出来了，嘴巴咧得比河马还大：“七弟别这样，以前的事儿还提它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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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七还想刺挠他两句，我拉他坐下了：“老七，西区那边你去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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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没他妈一个猛人，就关凯一个半吊子在那里支棱着，不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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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凯是谁？”好象我以前听谁说起过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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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区当地的，小广没进去之前他跟小广混过一阵，后来‘放单’了，谁也不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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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天顺提起过他，“是不是让天顺和大牙用刀砍断胳膊的那个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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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砍的我不知道，好象有这么回事儿……反正他拉倒，比咱们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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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就这样，”我把老七的脑袋划拉到我的面前，小声说，“你今天下午就去找他，告诉他，你代表的是我，让他给我办几个摊位，我要过去卖鱼，辛苦费我给。如果他推挡说让你去找市场管理所，你直接就走，过几天咱们直接‘办’他。记住了，一个人也别带，就你自己。说话要客气，甚至他揍你，你也不要还手，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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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了。”老七很勤快，站起来就要走，我拉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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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让你那帮小兄弟别来这里瞎晃荡了，拿下西区都去那里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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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老七抓了一盒烟就走，走到门口回头冲铁子一呲牙，“老铁，少喝点儿，还得做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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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苦笑不得：“我知道，谢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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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七一出门，我拍拍铁子的肩膀说：“怎么样？去西区跟着老七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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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连连摇头：“饶了我吧你就，他妈的贫下中农反起来，你地主还歹毒呢，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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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摊摊手说：“那我就没有办法啦，眼下就这么点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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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好象被老七这一顿刺激搞得很难受，站起来喝了一杯，抹抹嘴说：“我走了，以后再跟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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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子走了，我坐着没动，脑子像是被一把笤帚扫着，空一阵乱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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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想进来跟我聊上两句，见我瞅着天花板发呆，悄没声息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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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好象有过路的云彩飘过，屋里黑一阵白一阵，恍恍惚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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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早晨的天气很好，阳光带着一股清澈的黄色直射在人头顶，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在农村的田野上漫步时的情景。送我弟弟去上学的路上，我问他，你还记得小时候我领你去庄稼地里呼吸新鲜空气的事儿吗？那时候的天也这样亮堂。我弟弟瞪着明亮的眼睛想了好久才说，天上有很多云彩，别的不记得了，只记得咱们村里有好多牛啊，羊啊什么的……是啊，他怎么会记得这些小事儿呢？很多曾经在我身边发生过的事情，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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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他到校门口的时候，我弟弟说，哥哥你以后不用再来接我了，我认识回家的路，我自己可以回家。我笑着问他，是不是这几天我没来接你，你生气了？我弟弟忽然红了脸，期期艾艾地说，不是，谁接都一样，反正以后我要学着自己回家。我想，是应该锻炼他一下了，我总归是不可能一辈子守在他的身边吧？我答应了他。往回走的路上，我想，刚开始的时候，我可以躲在他后面看着他回家，以后他自己能回家了，我就不用接他放学了。等他毕业了，我就给他找个轻松一点儿的活让他锻炼锻炼，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他跟着我，像当年我带着他干临时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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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要走到市场的时候，天突然就阴了下来，我还没来得及抬头看看天，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没有一丝前兆。街上的人像炸了锅一样到处躲雨。这是今年以来的第一场春雨，大极了，简直可以用豪华二字来形容它。雨太大，我估计市场就跟关了一样，没有几个人去那里。我贴着墙根往家里赶，不上班了，这几天太累了，我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爹正擎着一把雨伞出门，一阵风兜头吹来，把他的雨伞一下子吹反了，我爹像是牵着一头驴那样，紧紧拽着伞把往前踉跄。我帮他把雨伞整理好了，搂着他的肩膀往家里走：“回家吧，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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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不进门，还要去撑他的雨伞：“不行，我的学生们都在等着我去上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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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骗他说：“上什么课？刚才我路过你们学校了，学生们都没去，连个老师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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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停止了撑伞，倒头看着我说：“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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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开门把他推了进去：“真的，我当儿子的还能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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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不再跟我犟了，收起雨伞跟我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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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帮我爹擦着水粼粼的头：“这么大岁数了，该退休退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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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憨实地一笑：“哪么大岁数？五十多岁正是出成绩的时候，我还准备干到六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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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实在不理解他，看个大门能出什么成绩？还不如来家辅导我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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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反正我觉得你这班上得没什么意思，有那闲工夫干点儿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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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警觉地退了一步，直勾勾地盯着我：“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去我们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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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了，”我索性不跟他藏猫了，“你不教学了，你在看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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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我爹的脸一下子变得蜡黄，拿在手里的眼镜“当”地掉在地下，“你，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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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骂人了吧？”我忽然感觉有些后悔，连忙掩饰道，“还教育工作者呢，不文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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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那是胡说八道，什么看传达？那是领导照顾我，让我暂时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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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就是，”我赶紧顺竿子爬，“大家都这么说，这事儿我也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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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弯下腰想去摸索他的眼镜，我给他捡起来，在衣服上擦了两下，递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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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戴上眼镜，忿忿地瞪着我说：“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什么退休不退休的，你爹还没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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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讪笑着抱了抱他：“不老不老，革命者永远是年轻嘛，歌都这么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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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支着鼻孔把脸转向了窗外：“我发现你越来越不象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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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跟他没法沟通了，默默地进了我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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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清晰地听见我爹在外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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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跟命有什么关系？人老了可真是有点儿不可理喻，我摇了一下头，无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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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点汇集在一起，砸在瓦楞上不再是叮当的声音，而是哗哗的，像是泼水一样的声音。我躺不住了，起身来到窗前，茫然看着汪洋一般的院子。院子里的景象让我感觉像是面对着前海，大盆的雨水当空倒下来，刚一落地就被风吹成了漫天的大雾。脸上落了几滴雨水，起初我以为那是从窗缝里吹进来的，可是它越来越急促地往我的脸上落，我抬头看了看房顶，房顶上润湿了一大片，正从那里漏雨。我挪开几步，雨点就直接砸在了地上。地上的尘埃起初还能将雨点吸收，转瞬便被雨点砸成了一撮烂泥。这房子该换了……我一边找了个脸盆放在那里接着雨，一边想，等我把冷藏厂建好了，就想办法在郊区买一套房子，我爹和我弟弟都喜欢住在郊区里，在那里可以看见晴朗的天空和漫山遍野的花花草草，也许我爹还能在山上养一群鸡呢。那时候我也就不用担心我弟弟没地方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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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见我爹在跟谁通电话：“不用麻烦你啦，我马上去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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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好象在客气，我爹说：“不用担心我的眼神，我能行……要不我让大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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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好象说不用去人了，我爹说：“那怎么能行？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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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猛地拉开了门：“谁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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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握着话筒，脸都黄了：“你弟弟在学校里玩水，磕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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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不及找雨伞，疾步冲了出去，我爹在后面大声喊：“别去啦，你弟弟快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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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弟弟伤到了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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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别跑啊。”刚冲出胡同，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很柔和的女声，我弟弟跟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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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我冲过去，边问她边抱紧了我弟弟，我弟弟在笑，看来没什么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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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刘梅……”那个女孩羞涩地冲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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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梅？哦，谢谢你，”我一下子想起了她，老憨她表妹嘛，“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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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我去他们学校办事儿碰上的。”刘梅扭了两下身子，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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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弟弟拉住了她：“姐姐别走，到家了，进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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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巧？怎么单单在我弟弟出事了，你就去了他们学校？不会是你故意设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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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冲他笑了笑：“到家里坐会儿吧，我爸爸在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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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梅已经挣脱开了我弟弟，扭头冲进了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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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得越发急噪了，我和弟弟傻楞楞地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被大雨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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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搂着弟弟进了门，我爹扑上来，转着圈儿拽我弟弟：“磕着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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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弟弟揉着**说：“跌倒了……**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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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一把扯下了我弟弟的裤子：“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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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弟弟好象害羞了，撅着**往后躲：“好了，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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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还是不放心，脸都要贴到我弟弟的**上了：“在哪儿？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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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拉开我爹，问我弟弟：“你是怎么磕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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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弟弟仰脸看着天花板费力地想：“怎么磕倒的？小强……是小强把我推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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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他们班里有个叫小强的孩子，经常欺负别人，得揍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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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转身去了我爹那屋，想找电话联系那五去收拾一下小强，我爹跟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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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倚在门框上，瞪着那只威严的眼睛盯着我，一动不动。我刚拿起电话又放下了。我知道我爹在生气，他不愿意看到我干这些不上讲究的事情。我不敢跟他对视，我害怕他冷不丁跳上来抽我。记得我在村里上小学的时候，我弟弟被村里的一个坏孩子用一根绳子套着脖子牵着走，还让他学狗叫，有同学告诉了我。我赶过去的时候，我弟弟正跪在地下笑眯眯地往前爬，见我来了，他不但不站起来，还冲我“汪汪”叫了两声。我羞愤交加，捡起一块石头就把那个坏孩子砸倒了。他家的大人来了，把我踹到地上，一脚一脚地踢我的肚子，我没有机会站起来，就抱住他的脚下了口。他求饶我也不撒口，直到我爹闻讯赶来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才饶了他。为这事儿我爹花了不少钱，因为他们父子一个住了医院，一个在小腿上缝了十几针。可那时候我爹没怎么批评我，晚上还给我拉了一段二胡，是《马刀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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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待业在家的时候，有一天出门闲逛去了，我弟弟就一个人跑出来找我，被街上的几个小混混截住了，让他回家拿钱给他们买烟抽。我弟弟就带着他们回家了，正在到处找钱，我回家了。小混混们刚想跑就被我抓了回来，一个个全踹成了鼻涕。这一次惹了大麻烦，人家的家长找来了，立逼着我爹拿医药费。我爹几乎给人家下跪了。钱没少拿，还送了不少礼物给人家。那时候我们家穷啊……我爹把我捆在院子里的槐树上，抽了我个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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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要打电话吗？打呀。”我爹又把眼镜拿在了手里，用衣服角扭着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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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什么打？”我笑了笑，“刚才一时冲动，现在消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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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远，我可告诉你，二子这种情况受点儿委屈那很正常，可是你再乱折腾，就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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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就是，什么事情也得将就人，小强的脑子也不够使嘛。”我傻笑着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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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弟弟能够照顾自己了，他已经换了一身干衣服，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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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让他的脑袋贴在我的胸口上，问他：“那个姐姐怎么去的你们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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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弟弟想了想，倔强地硬了一下脖子：“不告诉你，姐姐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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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就来事儿了？我估计我弟弟肯定跟刘梅有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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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是她去你们学校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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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弟弟用力挣出了他的脑袋，“是我让她去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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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牛了吧？人家凭什么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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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听我的，”我弟弟急了，脸涨得通红，“她经常去接我放学，谁让你不去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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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不是忙嘛，”我的脸一热，“今天下雨她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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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弟弟不抗我这么“化验”，瞪着清澈的眼睛告诉我说，前几天刘梅就经常去他们学校找他，老是问，你哥哥对你好不好，以前是干什么的，现在脾气怎么样。我弟弟就说，我哥哥对我好，以前在北京当炼钢工人，脾气可好了，从来不发火，还经常给他买小人书，给他唱歌听。刘梅就问他，最近他怎么经常不来接你呀？我弟弟说，他忙，要盖个比广场还大的冷库。从那以后刘梅就每天去接他放学。我生气地问我弟弟，你不是说都是爸爸去接你的吗？我弟弟说，是姐姐让我那样说的。我顿时明白了，这事儿我爹应该知道，心里不由得有一丝不快，这叫什么事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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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我弟弟在这间说话，我爹没出来，我估计他在那屋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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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管他，继续问我弟弟：“今天怎么这么巧？你一磕着，她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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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弟弟乐呵呵地说：“老师问我，你们家谁有空来送你回家？我说，我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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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操，来不来你就有嫂子了……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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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我的房间里躺下，满脑子全是芳子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几乎胀破了我的脑子。怎么办？看样子我想要跟芳子谈恋爱得费一番周折。横下一条心不理我爹这面？那怎么能行？我不能再惹他生气了，长这么大，我还没有认真的听过他一次话呢……那怎么办？让刘梅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进我们的生活？这怎么可能呢？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她让我想起了市场上那些卖袜子、卖草帽、卖裤衩的女人，尽管她长得一点儿也不难看……不想了，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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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雨声小了，电视机的音量就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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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见一个尖嗓子在叫唤：“赐给我力量吧，我是希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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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粗嗓子在喊：“我是考尔！”这个声音是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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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尖嗓子接着我弟弟的话说：“我是水晶城堡的保护者。有一天我获得了奇迹般的秘密，只有三个人知道我的秘密，他们是希望之光，拉兹夫人和考尔，我和其他的朋友们一道，为解救以希利亚，与罪恶的霍达克进行着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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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尔，”我推开门眯着眼睛看我弟弟，“我发现你长大了，嗓子都变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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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开走开。”我弟弟仿佛沉浸在电视的剧情里，眼睛瞪得像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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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尔，占用你一点儿时间，”我厚着脸皮坐在了他的旁边，“以后别让姐姐去接你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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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我弟弟转过了脸，很惊喜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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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再忙我也去。”我突然发现，还是我在他的心里占的位置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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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吧，你玩儿我要看电视，”我弟弟又转回了头，“我是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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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满意地回屋躺下了，是啊，我是他哥哥，我不能允许别人占据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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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我许下的诺言，一直没有兑现，直到他悄然离我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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