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猛龙过江

    胡四见我来了，让旁边的那个姑娘继续招呼客人，一甩头往店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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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高看着胡四的背影，小声问：“这就是胡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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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点头，金高讪笑道：“好嘛，卖油条的，长得就像根油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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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到里面的一个单间，我把我带来的朋友跟胡四一一介绍了一番，胡四笑道：“不赖，同案之间能交往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不容易了……在里面，多少同案为了点儿个人利益咬得头破血流的？呵呵，你们行，够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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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这些，”我怕他再叨叨出李俊海的事来，拉他坐下，直奔主题，“有笔买卖不错，过来跟你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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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商量，直接说，”胡四爽朗地笑着，“前提是我也得有银子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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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说的，让你一次赚个饱。”我给他点了根烟，随口问，“林武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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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自己的事情，”胡四眨巴着小眼，笑得很暧昧，“在外面收保护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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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护费？”我不解，“保护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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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我的脑袋一下：“哈哈，你是彻底完蛋了，这是新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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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说，林武拉了一帮兄弟，专门瞅谁家在聚众赌博，然后就带这帮兄弟去人家家里“看场子”。起先是通过熟人，冒充赌博的跟人家一起赌，后来直接亮了身份，告诉人家他们要“抽头”，人家当然不愿意，他们就连唬加诈，甚至把人家的家也砸了。设场子的当然不敢报案，有的就忍了，有的拉人跟他们干了几次，结果都被林武他们给制服了，那些实在不听话的，他们就把公安和联防也搬出来，搅得人家四处躲藏，最后乖乖地让他们抽头。林武他们也很有能力，一般公安抓赌，他们都能够提前得到消息，彼此相安无事，最后设赌局的人还非常需要他们呢……林武说了，将来全市的赌棍都是他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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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大郎卖烧饼，什么人操什么职业啊，”我笑道，“他就适合干这个，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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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这个不好吗？比我这个小破饭店可来钱。”胡四摆摆手，“一会儿他就来了，先别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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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想砸黄胡子的事情从头到尾对胡四叙说了一遍，末了问：“你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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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摸着下巴沉吟道：“我还真不了解这个人呢，光听说海天路有个叫黄老二的，人挺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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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点沉不住气了，这小子总是这样黏黏糊糊的：“四哥，别‘演花’，你就说你想不想参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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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捻了捻手指，冲我翻了个眼皮：“这倒是个好事儿，可你有这个吗？这年头没这个干啥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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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这个道理我明白，人我有，派出所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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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左右瞅了两眼，我示意金高他们先出去，胡四沉声说：“我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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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阎坤给我的信封啪地拍在桌子上：“这是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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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拆开信封，刷刷地扳着那些钱：“阎八这是来不及了啊……行，白道的你交给我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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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钱分成两半，一半装起来，一半递给他：“兄弟就等你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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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说，干这事儿要的就是一个“经营”，你必须把前后的事情都打算好了，甚至要想到最坏的结局……我说，最坏的结局就是我又进去了，只要我不把他打死，不是还有你这面吗？胡四把眉头皱得像一头大蒜：“你真想下那么黑的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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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说要想到最坏的结局吗？这就是最坏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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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子，脑子啊，”胡四用一根指头戳着太阳穴，摇头晃脑地说，“打，那是万不得已，最好别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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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不动手，他肯听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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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把握一下子就把他砸趴下？万一他反倒把你伤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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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我的血管开始膨胀，“没有谁能狠过我！这你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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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盯着我看了一阵，慢慢站起来，围着桌子来回踱步：“我知道你的魄力，我也知道你办事的分寸，可你想过没有，你总归是将近三年没在社会上混了……这样吧，这几天你哪里也不要去，我派人好好打听打听这个黄胡子的底细，然后让林武把他的兄弟都拉来，咱们再一起合计合计，你这边的兄弟也找几个，最好找几个管用的，嘴巴又结实的，刚才你带来的那三个人，除了金高，我看那两个都不行，眼珠子直打晃，没开始先想‘尿’……呵呵，别撇嘴啊，你四哥的眼力不会比你差到哪去的。然后呢？我抓紧时间跟我那些‘关系户’联络联络感情，万一这事闹大了，咱们好有个退路。再就是，这事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人家黄胡子能熬到这一步，肯定也不是‘一个眼的逛鱼’，别还没等咱们开始行动，人家先把咱们给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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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话，外面就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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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操，大金！你怎么来了？”是林武的粗门大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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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我还以为是哪个膘子呢，哈哈！”金高的声音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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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咋呼什么？进来。”我推开门，冲他们勾了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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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推着一位娇小的姑娘进来了：“芳子，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蝴蝶，叫远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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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眼前一亮，心像过电那样猛抽了一下，不知道因为什么，脸刷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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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姑娘闪着长长的睫毛，眼睛像两汪幽深的湖水在轻轻荡漾：“远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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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拽了我的袖口一把：“傻了？盯着我妹妹看什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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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刚才飘在外面的魂儿一下子回到了身上，我尴尬地一笑：“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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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妹妹，”林武拍着那姑娘的肩膀说，“你说，你是不是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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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是你妹妹？”那姑娘扭开林武的手，冲胡四撅起了嘴巴，“四哥，他老是沾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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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哥哥就沾便宜啊？”胡四给她让个坐，“芳子，最近忙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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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子抓起放在桌子上的烟盒，一下一下地往外掂香烟：“还那样，站街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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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高用胳膊肘拐拐我，伸出舌头冲芳子舔了舔：“哥们儿，美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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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听见了，一把推了金高一个趔趄：“来不及了这是？没看是谁的马子？我林武的韭菜你也敢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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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高顺手抄起一张板凳，作势要打他：“我先把你砸成太监，再研究下一步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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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俩认识？”胡四拉住金高，问林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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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是认识吧，在看守所集中号里呆过几天，”林武接过板凳，放在地上坐下了，“能吃着呢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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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能吃得过你？”金高憨笑两声，“除了我的馒头没被你抢过，谁没受过你的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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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子瞪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看林武再看看金高，直摇头：“俩狗熊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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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敢看芳子了，我的心跳得厉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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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似乎觉察到了我的不自在，打个哈哈说：“蝴蝶这是感冒了，脸黄眼红身子哆嗦，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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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连忙拦住话头：“四哥，你们谈着，我回家吃药去，还真有点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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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横着身子挡在门口，不满地说：“怎么，对我有意见啊？我刚来你就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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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偷眼瞟瞟芳子，芳子正用眼角瞄着我，我的心又抽了一下，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了。不行，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让大家都看出来，我的脸面往哪儿搁？我冲胡四嚷了一声“那件事你跟林武说，我改天再来”，扒拉开林武，逃也似抢出门去。走在路上，金高语气暧昧地问我，哥们儿，看得出来你很紧张嘛……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没有接茬，整个人像是飘在半空，忽悠忽悠地往前飞。莫非这就是在牢里的时候那帮老家伙们经常念叨的“一见钟情”、“春心荡漾”什么的？我很纳闷，这种感觉很奇妙，心痒痒的，脸发麻，手心出汗，身体轻得像灰尘……她跟林武是什么关系呢？她说话的语气和她从烟盒里往外掂烟的动作，跟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是那样的不协调，这是为什么？难道她跟我们一样，也是在社会上混的人？这一次，我是彻底的“晕罐儿”了，两年多的劳改生活，让我对女人这个概念模糊得如同云雾，心底慢慢升起一股淡淡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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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随便找了个饭店，招呼大家坐下，上菜的时候，我对花子和大昌说：“这事儿你俩就不要参与了，回去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什么事情也不要打听，知道的多了没啥好处。这事儿一旦成功了，我会给你们找一条好道儿走的。万一失败了，根据情况我会找你们的，兴许我家里的很多事情需要你们帮忙呢。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们俩就是哑巴，谁也不许再提这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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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子很不满意：“为什么不让我参与？不是说好了同甘共苦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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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高用筷子点着他的鼻子说：“花子，好好听蝴蝶的，别犟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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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子瞟着大昌说：“大昌，我不去可以，你不去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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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别说了，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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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花子和大昌，我跟金高又商量了一阵，就直接去了海天市场。这里人山人海，我站在人群里像是一滴水突然溶进了大海，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什么时候这里变得如此繁华？海货市在市场的最南端，三条百米长的水泥台上摆满了各色海鲜，人们在这里大呼小叫，绿色的棚子笼罩下，嗡嗡嘤嘤犹如海啸。我们俩像两条泥鳅，在人缝里钻来钻去，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花子说的黄胡子的那个铁皮房。我站在铁皮房的对面，冷眼往里看去，房门虚掩着，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缭绕的烟雾里坐着不少人，他们好象是在打扑克，不时有尖声喊叫传出来。我问旁边一个卖虾的：“大哥，黄老二今天来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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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似乎很紧张：“兄弟，你可别这样叫他，他听了会不高兴的，叫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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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回头，装做漫不经心：“就是，呵呵，二爷没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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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扳着我的肩膀，把手伸到我的眼前，手臂弯了一个弯儿：“那不，在那儿喝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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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顺着他的手臂往前看去，一把通红通红的遮阳伞下坐着两个光膀子的人，那个满脸落腮胡子的正是黄胡子。几年没见，他又壮实了不少，一棱一棱的肌肉在阳光下闪着黝黑的光，胸前的那个虎头刺青深藏在他浓密的胸毛里，偶尔吹过的风将他的胸毛掀起来，那只老虎似乎发毛了，一扑一扑的像是要跳出来吃人的样子。我拉金高退回人群，找了个黄胡子看不到的地方继续打量他，他好象吃多了，不时打一个饱嗝，他打一次嗝，旁边的那个人就给他递一次茶水，他懒洋洋地啜口水，接着打。不远处的一个马扎上坐着一个穿红色花衬衣的光头，手持一个酒瓶子，边喝酒边四下打量，目光冷峻，看来这个人就是胡东了。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看做派，这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主儿，我断定这种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抗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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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金，看到了吧？”我小声对金高说，“那个留着大胡子的就是黄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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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出来了，”金高的眼睛越来越红，“穿红衣服的应该是胡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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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应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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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操，整个一个孩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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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好了，”我蔑视地笑了笑，“就从胡东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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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他开始？哈哈，我明白了，这叫出师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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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东好象把那瓶酒喝完了，一下一下地往上抛着空瓶子，黄胡子用手指指他，他坐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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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还挺会拿架子呢，”金高冲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妈的，我真想这时候就上去把他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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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你跟他有仇吗？”我拉着他钻出人缝，“不是为了以后过得舒坦点儿，谁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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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看样子这小子有点势力，来的那天咱们得带上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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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吧。”我困了，想回家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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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路给我爹买了几瓶好酒，又给我弟弟买了不少连环画，我告别了金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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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照得我的头皮阵阵发痒，像是有许多毛毛虫在乱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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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我爹收拾得很干净的床上，芳子的大眼睛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动，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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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弟弟流着亮闪闪的口水在翻连环画，哗啦，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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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没有风，淡淡的雾气漂浮在黄色的阳光里，一点一点地融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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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天市场南大门，我和金高站在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面色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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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戴着一付宽边墨镜的林武走了过来，“我的人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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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哥呢？”我保持着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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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来了，跟孙和平和梁超他们一起来的，从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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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和平？梁超？干什么的？”我有点恼火，怎么又找不相干的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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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管了，跟咱们是一路人，无非是职业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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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有数了，这是所谓的“白道”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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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我在那边看了，黄胡子和胡东在鱼市上晃荡，其他人全在铁皮房里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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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把铁皮房控制起来，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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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进去了，我在外面看了三分钟，一点声音没有，估计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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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呢？”我的手心开始出汗，舌头不由自主地舔起了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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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安排好了，就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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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把脚腕子挨个在地下扭了扭，开始往里走，“按咱们以前商量的办，在我还能控制局面的时候，任何人不许乱动。大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别掏枪……就是掏枪了也不要打他的要害，咱们吃不起官司了，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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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风拂在我的脸上，让我的脑子异常清醒。“蝴蝶，今后咱们的日子过得好与坏，全在你这一仗上了，第一次亮相如果‘尿’了，再想爬起来基本不太可能。”——耳边突然响起胡四那天对我说过的话，浑身发热，胸口胀得几乎让我喘不动气了。走到黄胡子的铁皮房旁边，我侧耳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猜想，黄胡子的人也许正被林武的弟兄用枪指着脑袋蹲在地下不敢喘气呢。我发现，前几天见过面的几个朋友，三三两两的在周围溜达，我冲林武会心地笑了。金高在一旁不停地念叨，黄胡子呢？黄胡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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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靠过来，把嘴巴往不远处的一个鱼摊上一呶：“黄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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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见黄胡子正跟一个卖鱼的在高谈阔论，不时仰起脸哈哈大笑，胡东抱着胳膊站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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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屏了一下呼吸，迎着他阔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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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还认识我吗？”我站在黄胡子对面，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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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面熟……”黄胡子摸了两把头皮，“你是蝴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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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是啊，我是杨远，”我伸出手来跟他握了一下，“二哥很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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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忙不忙，”黄胡子拉着我往外走，“好久没见着你了，哥哥请你吃顿饭，啥时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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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鱼市尽头的一块空地，我站住了：“饭就不吃了，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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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一楞，他似乎觉察到我的来头不善，摸出烟点上了：“有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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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点上一根烟，口气冷漠：“有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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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觉他很紧张，但还是把那个烟圈吐得很漂亮：“有事儿尽管说，二哥能帮上忙的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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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胡东正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往这边靠，林武和金高紧贴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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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好象也看见了这一幕，拔腿往铁皮房里走：“兄弟，进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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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了，”我拉住了他，“一点小事儿，不用那么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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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什么事儿？”黄胡子说话的口气明显的底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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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说，你一个叫胡东的兄弟想干挺了我？”我乜了被金高和林武夹在中间的胡东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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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吧？”黄胡子的脸上显出一丝轻松，“那我可得劝劝他，不尊重大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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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劳你的大架了，今天我就当你的面煽他两巴掌，算是我替你教育教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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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直直地看着我，目光有一丝散乱，他似乎是在掂量我的力量，嘴巴上的烟头被他咬得一颤一颤，烟灰掉了一胸脯。我伸出手来，给他拿下烟头丢在地上，烟头在地上幽幽地冒着青烟。他一愣神，冲我傻笑一声，伸出脚，用擦得瓦亮的皮鞋踩住了，鞋底发出一声嚼煤渣那样的声音。他好象被我的眼神震慑住了，说话的声音有点变味：“兄弟，你这样有点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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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他的脑子已经乱了，转身走到胡东面前：“朋友，你认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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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东似乎是第一次遇到我这样的眼神，眼球骤然没有了凶光，嘴唇哆嗦了几下，一言不发。我一眼就看见了他腰里露出来的一个乌黑的枪把子，心一提，我不能等他拔出家伙来！容不得多想，我上去就在他的脸上猛击了一拳，他的反应也很迅速，身子一扭，一把揪住了我的肩膀，甩着满脸鲜血，抬起膝盖就往我的小腹撞来，我一弯腰，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一贴他的腿弯，身子猛力一扭，他立刻像一只被猎枪击中了的大鸟，嗖地就飘在了半空，转了一个圈儿，扑通砸在了积满海水和淤泥的地上。林武上前一步，迅速把他的枪抽出来，大声嚷嚷：“大家快看啊，这个人有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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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又呼啦一下散开去。我的手里还在扭着胡东的手腕子，他很有力气，胳膊像一根棍子在我的手里用力扭动，好象要借助我的力量站起来。此刻，我的大脑异常清醒，我知道我应该干点儿什么，我不会让他站起来的，我要一次性把他砸沉了，让他永远记住我，记住他是老鼠我是猫。我用一只脚踩住他的腋窝，双手抓住他的手腕子猛力一拧——我几乎听见了骨头在他的肌肉里发出的断裂声，但我没有听见他的惨叫，只看见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他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哑巴，脸扭曲得像要吃人。我松开手，用脚一下一下地踢他的脸，血水在晨曦里四散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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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你想干什么？！”黄胡子忽地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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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开，我找的不是你。”我腾出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阻止他继续往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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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呢？我的人呢？”黄胡子的脑袋像拨浪鼓那样来回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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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呀，来打我呀！”我冲黄胡子咆哮一声，像拖死狗那样拖着瘫成烂泥的胡东，大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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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把他弄到哪里去？”黄胡子的声音带了一点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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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为民除害。”我站住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说完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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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如同被一条船劈开的波浪，哗哗地往两边闪。我尽量把胸脯挺得高一点，脸色冷酷一点，把胡东拖到一个拐角，提着他的腰带把他拎到眼前，用一只手猛击他的后脑勺，让他的脸一下一下地往墙上撞，他脸上喷出的血与墙面上的红色油漆字混杂在一起，让我想到了劳改监舍里血红的警示牌，于是我松开了手，他像一条死蛇，弯曲着倒下了。我掰着手指，蹲在他的头顶上，拍拍他的脸，小声说：“孩子，以后说话的时候，把舌头管好了，再让我听到你还那么‘慌慌’，我就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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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东的眼睛又开始聚光，他盯着我，目光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黄胡子快步赶了过来，他的手上多了一把刮鱼鳞用的刀，我跳起来，猛然发现他的刀飞向了天边，金高手里提着一根棍子站在他的身后。黄胡子痛苦地抖动着手腕，转身想去抢那把掉在地上的刀，我猛扑过去，一脚将他踢到一个摊位的台子底下，一把揪住了他的胡子：“不想死就乖乖给我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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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黄胡子扎煞着胳膊，想拿最后一把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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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马上从这里给我滚蛋，我不想再在这里看到你，”这个时候我才发觉，烟头还叼在我的嘴巴上，我吐出烟头，在他的脸上轻轻摸了一把，声音低得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寒气逼人，“你的场子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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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的表情很奇怪，紧紧抿着嘴巴，眉头撇成了一个八字。我忽地站起来，将手里的一把乌黑的胡子扬向四周，胡子飘飘洒洒，宛如一团黑雾。闻讯赶来的黄胡子的人哗地散开，互相对望着，好象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黄胡子。我估计是我的气势和黄胡子的惨叫制止了他们的脚步。我挺着胸脯大踏步地往门口走，一辆摩托车停在了我的身边：“远哥，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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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花子的摩托车上，我听见后面有人在喊：“谁的枪？把他给我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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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托车穿行在胡同里，市场和街道上的喧嚣渐渐离我远去，我拍拍花子的肩膀让他拐进一个僻静的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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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哥，你还是那么猛啊。”花子的脸色发黄，好象刚才我打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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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吗？”我掏出一根烟，让他给我点上，“我估计他们欺负别人的时候更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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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倒也是……”花子的牙齿咯咯响，“四哥让你先别回家，找个地方等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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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黄胡子去我抄我的家？哈哈，我已经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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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哥让你的人走了，他的人在附近‘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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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我的人不好使？”我的心里升起一丝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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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找的是另一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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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花子的摩托车上接连抽了三根烟，跳下车对花子说：“你回市场看看情况，我在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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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子发动摩托车的时候，我叮嘱他：“万一有什么麻烦，别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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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花子拐出胡同，我四下看了看，把衣服领子支起来，上了对面的楼，趴在一处窗口上往下看。不知道因为什么，这个时候我突然变得小心奕奕起来，对周围的人和事充满了警觉。我反复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总想找出来哪里办得不妥，想来想去也没理出个头绪来……黄胡子下一步会干点儿什么？他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放弃自己辛苦打下来的基业吗？如果他缓过劲来重新反扑，我该怎么办？继续“干”他，直到让他乖乖地滚蛋为止——这是我以前的想法，以前的这个想法，此刻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万一他下了“死把”要跟我纠缠到底呢？我能杀了他吗？答案是否定的。我唯一能与他抗衡的是我的勇气和胡四的支援，可他有的是钱，他有很多钱……对！就凭这一点他不敢跟我拼命，因为他的命比我的值钱！我的眼睛开始亮了起来。只要他暂时被我吓懵了，不敢出手，以后就好办了，我敢说不出三个月，他就变成了苍蝇，而我是苍蝇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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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子回来了，他把摩托车直接骑进了楼道，抄着裤兜四处打量。我把脸躲在窗户后面，前后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刚想下楼，感觉肩膀被人抓住了，我的心一紧，下意识地往前一带抓我的那只手，用一个“大背”将那个人摔在脚下，回头查看，楼道里空无一人，回过头来，只有脚下的一个垃圾桶骨碌骨碌沿着楼梯往下滚，纸屑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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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脚想要踢他，那个人一把搂住我已经抬到半空的脚：“别踢啦蝴蝶，是我，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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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看清楚了，他真的是那五，我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抓我的肩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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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五委屈得像是要哭：“我那不是想给你来个惊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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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摇头笑了：“就你这个逼样儿，我惊的哪门子喜嘛，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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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五告诉我，他出来三天了，提前了两个月。在家大睡了两天，今天想出门干点“活儿”，刚下楼就碰见我了。你说咱哥们儿是不是有缘分？那五兴奋地说，没想到出来以后第一个碰上的竟然是你，看来我以后得靠你挣碗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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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啊，我正缺人手呢，走，我先请你吃顿饭。”我不想听他罗嗦，拉着他往楼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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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哥哥啊，”那五有点激动，“将近三年没喝酒啦，咱们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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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胡四饭店。”说着，我又往下瞅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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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四哥开饭店了？”那五一惊一乍地嚷嚷，“厉害，厉害，我有地方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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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子好象等得不耐烦了，一脚一脚地跺地上的一个易拉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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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对面楼道里冲他打了一个口哨，花子快步赶了过来：“干什么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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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他拉进来，歉意地笑了笑：“呵呵，去见了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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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五委委琐琐地哈了一下腰：“花哥好，有年岁没见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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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子皱着眉头扫了他一眼：“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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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五头点得像鸡啄米：“那五，我是那五啊，花哥不认识我，我认识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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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子把头转向我：“全撤了，胡东去了医院，被警察押着去的，黄胡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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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舒了一口气：“没碰见咱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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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子把我拉到离那五远点的地方：“四哥让林武带着他的人去了黄胡子家，他在饭店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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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去黄胡子家干什么？”我不懂胡四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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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清楚，反正四哥有他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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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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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看见，你不是说让他完事儿以后去你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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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让他去了，你赶紧到我家的路口去截住他，然后去胡四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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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饭店门口依然热闹，那个村姑挥舞着一把钞票，嚷得脸红脖子粗：“胡四牌包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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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民工模样的中年人在她旁边起哄：“油条包子还有馅饼面条，都是胡四牌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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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五莫名其妙，眨巴着眼睛问我：“现在连小吃都得申请牌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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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中年人看，管子？他怎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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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子！”我大声吆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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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蝴蝶老弟，”管子憨笑着向我伸出了手，“好身手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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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口气，他好象看见了我砸黄胡子的一幕，我撇开这个话题，问他：“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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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子搂着我的肩膀往里走：“哈哈，我怎么不能来？连胡四都得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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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我爷爷，”胡四从里面走出来，一把推开管子，“干你的活去，呦！这不是那五兄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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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哥发达了，”那五搓着手进来了，“一日不见，如隔那什么……三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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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朋友岂止是三秋！”胡四哈哈大笑，“想死那五兄弟了，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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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五有点受宠若惊，点头哈腰：“四哥太客气了，感动，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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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管子的背影，问胡四：“管子怎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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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说：“我的老邻居，别小看他，他妹夫是‘六处’的，管用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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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的人呢？”我让那五在外面稍等，在里间问胡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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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人全走了，林武带人在黄胡子家附近埋伏着，他一回家就把他‘拿’到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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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到你这里？”我一惊，“这么容易还让我在市场里面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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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儿干在黑影里能有效果？”胡四把眼眯成了一条缝，“我以前是怎么说的？杀鸡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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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我当枪使？”我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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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我的枪，我也是你的枪，咱们互相使，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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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了进来，接着听见那五像被夹住的老鼠那样的声音：“二哥，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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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按下了正想站起来的我，把一把闪着寒光的军刺放在我的手上：“坐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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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打开了，面如灰土的黄胡子被人架着倚在门框上，脸肿成了一个花气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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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得继续吓唬他，直到他彻底没了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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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猛扑过去，抓住他的手，用军刺将他的手掌钉在了墙上——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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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手掩着嘴巴，一手将军刺拔了下来，直到这时，黄胡子才发出了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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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过军刺，在黄胡子的胳膊上擦了两下，放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掂着，慢慢靠近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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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彻底放弃了自尊，“咣”地一声跪在了我的脚下：“我这辈子只跪过一个人，放过我吧，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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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跪在脚下的黄胡子，我坐着没动，心里充满了鄙夷，这样的人怎么能混成市场一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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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站在门口小声对身边的人嘀咕了两句，把门关上，一脚踩住了黄胡子的脖子：“威风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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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哭了，他哭得像是一个老人在吹唢呐：“我到底哪里得罪过你们？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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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弯腰拿开林武的腿，拖过一张椅子让黄胡子坐下，闷声问：“你说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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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用衬衣下摆包住手，摸着缺了一半胡子的脸，止住了哭声：“大哥，我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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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傲慢地仰起了头：“不需要你认识，你只记住一句话就行：多行不义必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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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把脸转向了我：“远哥，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我离开市场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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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从腋下拿出一个用衣服包着的东西，一下一下地打开来：“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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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颓然垂下了脑袋：“我一时糊涂……林子，你知道的，这还是当年光明送给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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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光明？他早死了！”林武打开了那包东西，是一把完整的五连发猎枪，“你敢杀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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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林子，看在光明的份上，你跟蝴蝶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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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他妈提老鹞子！”林武把枪筒猛地戳到黄胡子的腮帮子上，“他要是还活着，我照样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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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不说话了，脸被枪筒顶得歪向了脑后。林武忿忿地说，他带人去了黄胡子家楼下，刚把人散开，黄胡子就冲进来了，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窜到了楼上，在他家门口“咣咣”地踹门，让他老婆赶紧把枪给他找出来，他要出去杀人。他老婆刚打开门，林武他们就闯进去了。林武在屋里找枪，弟兄们就把黄胡子扭上了车，林武威胁黄胡子他老婆：要想让你男人活着回来就不要报案。等林武包好枪上车的时候，黄胡子已经被弟兄们收拾得像条死鱼，歪在车座上，翻着白眼直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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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枪拿在手里把玩着，冷眼看看黄胡子：“二哥，你这一跪可很没面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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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不说话，用一沓餐巾纸紧紧捏着受伤的手掌，像一只被踩瘪了的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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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静得有些怕人，墙面上的一缕阳光慢慢爬到了一个参差的小孔上，小孔的四周点缀着斑斑点点的血迹，那是刚才黄胡子的手掌留下的痕迹，像一朵枯萎的小花。我的心底蓦然升起一丝怜悯……我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头，他在这里没有一丝反抗能力，我还折腾他干什么？我在心里对黄胡子说，二哥，对不起，我不这样你是不会放过我的，兄弟也想吃碗饱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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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别跟我叫板。”我缓和了一下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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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哥，你放了我吧，我永远不回市场了……”黄胡子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有气无力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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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摊位怎么处理呢？”胡四也换了一种柔和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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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归你们，我跟管理市场的办个手续就可以了，我的人也走，房子也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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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你的铁皮房里还有一部电话？”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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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如果你想要，我去邮电局办个过户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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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钱我可以给你。”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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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外面敲门，林武探出头去：“呵呵，大金你跑得挺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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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高用袖口擦着汗进来了：“不快能行吗？好嘛，黄老二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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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他拉进来，给他让个座，示意他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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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胡四把身子往前靠了靠，“你是个明白人，别的我不想多说，你左右看看，我们这帮刚出来的弟兄哪个比你差？可我们总得有口饭吃吧？那么大个市场不能光你一个人霸占着是吧？说到这里你也应该明白了，阎八活得也不容易……”胡四瞟我一眼，接着说，“所以我说，怨有头债有主，我们弟兄没有源头也不会直接找你的，这一点你得记清楚了。你想想，你也是有家有业的人，为了一点小小的利益就去挤兑别人，合适吗？可这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咱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也就无所谓什么家啦业啦的，明跟你说吧，如果你还想跟我们叫劲，你活不过今年的，我们既然敢明目张胆的砸你，就不怕你玩邪的，你才几个人？你才几条枪？我劝你不要有别的想法，赶紧另找个地方过你的日子去，依你的财力，这应该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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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哥你跟他罗嗦什么？”林武插话道，“他再‘慌慌’直接做了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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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哪敢？”黄胡子的虚汗将他脸上的血污冲出道道白线，“我躲你们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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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我把抽了一半的烟给他戳到嘴里，“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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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着，”胡四出去一趟，端着一个脸盆进来了，“把脸洗洗，中午在我这里吃顿饭，以后都是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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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似乎等不及了，连连摇头：“饭我就不吃了，我得赶紧去医院看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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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冲林武摆了一下头：“让弟兄们陪他去，医药费算咱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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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晃着粘满餐巾纸的手嚷嚷道：“没事了，没事了，我直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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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给林武使了个眼色，用一条湿毛巾给黄胡子擦了一把脸：“那你就先回去，好好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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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走到门口，回头冲我一笑：“后天我去市场找你，咱们办办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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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装做无所谓的样子，反着手挥挥：“走吧走吧，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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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子呢？”我转头问金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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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让他带弟兄们在你家对面的饭店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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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送走黄胡子，一个穿联防队员衣服的人就进来找胡四，胡四出去片刻，笑眯眯地回来了：“呵呵，哥们儿，咱们这一仗干得漂亮啊。那个叫胡东的胳膊上打着石膏去了看守所，走的时候像个死了爹的孩子，直哭，哈哈……估计这小子得进去坐两年牢，私藏枪支不说，听说这小子还有不少别的事儿呢。你家那边也没问题，我的人刚才说，你们家安静得很，老爷子和你弟弟在院子里下象棋，为你弟弟悔棋，老爷子差点儿把一个棋子吞到肚子里，哈哈。我就说嘛，这几个膘子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去折腾家里的人。其他的事儿我已经跟他们打好招呼了，没人传你……本来嘛，你这是除暴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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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估计胡东伤得不轻，派出所那边？”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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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派人给他送去了医药费，别的你就不用管了，他那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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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我是劳改劳怕了啊……”我摇摇头，“我怕再弄个伤害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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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现在还是严打？没事儿，这种事多了，他们管得过来嘛，小菜一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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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哥厉害，办事儿汤水不漏，”我握了握他的手，“以后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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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我也想去市场混啊？”胡四乜了我一眼，“我有我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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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吧，反正有我吃的大虾就没有你喝的虾汤，兄弟我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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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话，林武回来了，一样的笑眯眯：“呵呵，咱二哥去医院包扎了一下，直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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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说，他一直跟着黄胡子，他回家不长时间，他手下的那几个弟兄就气冲冲地上了楼，结果，不到三分钟就全部下来了，一个个垂头丧气，像丢了魂的样子。林武听见一个领头的说，黄胡子白他妈活了，‘死’得不明不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着马彬、铁子他们混呢……林武站出来喊了一声，哥儿几个，一起喝杯酒去？那帮家伙像见了狼的兔子，呼啦一下跑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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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酒的时候，我把蹲在树阴下看打扑克的那五叫了进来，那五旋即喝成了一滩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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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子问我：“你在劳改队里见到过李杂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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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我拉长了脸，胡四用筷子戳了管子一下：“他不愿意提的人，你不要乱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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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五砰地一顿酒杯：“对了，小广大学毕业了，出来的路上我碰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