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难求
许是陶华心中愉悦,余下于将军府的日子便有如白驹过隙一般,尚有五﹑六日便是卫国公归期。这段时日丹砂在旁瞧着,只觉陶华已许久未曾这般快活,遂心中只盼她与李隐的姻缘顺顺遂遂,得结连理。
此时丹砂手上正替陶华盘发,她一边梳发,一边瞧铜镜里的陶华。但见她自与李隐一起,眉眼间便多了些妩媚的女儿情态。复又想起夜里她偶尔从正房那边听得的动静,脸上一红便低下了头,不敢再看陶华。
因今日陶华要与李隐出门,便又作了郎君打扮。待丹砂盘好了发髻,陶华便从妆匣里捏了螺子黛来画眉。甫画好,李隐便进了门。丹砂见状,朝他施了礼便退了下去。
这日李隐戴了幞头,身上又是穿了一身赭红襕袍,与陶华那身是一般颜色。
他入了门后从不远处瞧了瞧陶华,才又走到她跟前,抚了抚她脸颊道:“怎的你今天看着别是眼熟。”
陶华心里暗笑,“你我整天见着,还能不眼熟么?”
李隐却是摇了摇头,又捏着她下颌仔细端详了一番。
不一会,陶华拨开了他的手,把他扯到自己身旁,又指了指铜镜笑道:“你仔细看看。”
此番二人脸庞相对,李隐才发觉陶华的一双羽玉眉竟画成了如他一般的入鬓剑眉,那双孔雀眼也修饰了些。霎眼一看,二人面目竟有三四分相似,又因身上穿的差不多衣袍,远远瞧着便有如兄弟一般
上一回虽已见识过陶华这番手艺。但李隐见她还能把模样画得与自己肖似,心下赞叹,不禁从后亲了亲陶华耳垂赞道:“先生真好手艺。是否先生只瞧过一眼的物事便能画个十成?”
陶华眼珠一转,笑道:“一眼不成,多瞧几眼能画得八﹑九成相似。”
如此,二人玩闹了一会,便携手出门去。
却说今日出门原是因为陶华要赠与学生的百蝶图已画成。她于府中已把画心托好,但后续的装裱功夫仍需托付予朽木斋,遂央了李隐与她同去。因要往朽木斋一趟,她便又带了李隐拜师时送的点黛,预备制成靛青颜料。点黛难得,陶华盘算着等颜料成了,便画一柄山水折扇予李隐。
有了上次于挹翠楼遇秦又玄一事后,此番出门,李隐便也带上了丹砂及府内的小厮。因陶华不能乘马车,李隐与她便徒步而行。一路上,陶华眼光四处巡梭,兴致甚浓。
李隐见此打趣道:“你在京中住了这许多年还没瞧够么?”
“这不是因困在你府中多日,我难得能出来透气么?”
李隐听了一笑,“你这性子,若非因惊马怕也不能待在京中这许久。说来也是可惜了,江山多娇,夭夭却是未有缘一见。”
陶华听他这话头,也来了精神,便问:“你早几年闯南走北的,最喜欢哪里的风光?”
“北地虽及不上南方水乡山色秀丽,但那处大漠千里,山河壮阔,别有一番风景。”
陶华瞧李隐说这话时,神色很是神往,便问:“莫非你不想留在京中么?”
李隐听她如此一说,蓦地顿了顿,后又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道:“不管日后我去哪里,总是要带着夭夭的。”
陶华听了,脸上不禁一红,便扭了头不看他。复又想到自己因惊马而出不得远门,日后李隐倘若真要离京,真不知如何是好。
李隐料得她心思,便安抚道:“上次我与你同乘一车,你初初虽是恐慌,后来也便冷静了下来。我估摸着你多试几次便也能习惯了。”
陶华听他如此说虽觉着有几分道理。但她惊马多年已成心疾,一时也不知如何答应他,便只嗯了一声。
李隐见她脸上有些丧气,若此时在闺阁之中定然要抱她一抱。
可二人毕竟在大街上,便只是嘴上哄她道:“反正以后你要骑骡坐船我都陪着你,走得慢些就是了。”
陶华听了这话,心中一甜,方才的不快便已放下了。
两人走走说说,不一会便已到了朽木斋门前。
李隐方要近前却被陶华拉住了,“今日里头有我的熟人,我这番打扮不好与你进去。”
李隐听了,点了点头,便先陪陶华到就近的茶楼开了一间厢房,又派了仆从守着。等把她安置好了,才领了丹砂去朽木斋。
入得店门,丹砂便按陶华的吩咐与店家交待如何装裱那妆匣,如何调制那颜料。李隐闲来无事四处察看,只见几幅挂着的画卷与陶华的笔触竟有几分相似。然而走近一看又觉得不尽相同,掌柜见李隐似是有意便与他说道:“这几幅是陶先生的仿作。”
李隐听了挑了挑眉问:“仿作?”
掌柜点了点头,“因陶先生许久不卖画了,现在市面上便有了不少她的仿作。”
李隐听得暗里一笑,虽听闻过陶华的画百金难求,却未曾料到连仿作也有人购置。
待丹砂把事情交代清楚,李隐便领了她去寻陶华。李隐甫进厢房中,便见桌上已摆了些茶水吃食,好些都是他中意的。他瞧得心中欢喜便坐到陶华身边与她亲近。
陶华见他回来了,笑着问:“可顺利?”
李隐点了点头,“顺利。今日到朽木斋还听得了一些趣事。”
“嗯?”
“听店家说近几个月有京中贵人搜罗你的画作。如今你的真迹岂止百金?店里连你的仿作也卖上了。”
陶华听得啊了一声,也不知这贵人是何许人也?
那边厢李隐却是揽了揽她的腰道:“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甚么?”
李隐哈哈一笑,“往后我若是仕途不顺,还有先生养我。”
陶华听了婉然一笑,瞧着他说:“嗯,我养你。那你以后得听我的。”
李隐见她说得真诚,心中一荡,不禁俯首亲她脸颊,“成。学生谨遵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