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潇雨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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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入黑暗的那一刻，一女子的身影依稀在眼前浮现，潇雨伸出手，却抓了个空。是月儿吗？又好似不是，但她分明也是一席黄衣。这位女子看不清相貌，在那个刹那，带给这黑暗中一丝温暖，而又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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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想要抓住谁的手？在恍惚之间，意识却不甘愿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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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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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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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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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到了——我这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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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把草药放进药篓，敏捷的从崖上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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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吧，擦擦汗。”说罢，小莉取出一块棉帕，拭着潇雨额上的汗。潇雨接过帕子，囫囵的擦了下，乐呵呵的道：“不累，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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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莉接回棉帕，边收起边叹道：“哎——，娘死的早，爹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咱们小镇就我们一家医馆，也是药铺。乡里乡亲的，经常不收钱，勉强糊口吧。他老人家上了年岁，我一个女儿家，要不是你经常帮着采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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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听了脸色一沉，道：“哪里话么？跟我你还客气？把我当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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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嘛……”小莉忙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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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脸色转的到快，得意道：“我知道我不是外人，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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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莉两腮泛红，道：“去，又占便宜。都不知道我爹会不会让你这个穷鬼做他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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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什么？”见小莉顿了下，潇雨故意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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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莉已是羞涩难当，道：“你知道的嘛，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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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到是起了劲，依然不依不饶，嬉笑着道：“我不知道啊，女什么嘛，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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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坏死了。不理你了，天不早了，该回去了。”说罢，嘟着小嘴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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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叫女婿，应该叫贤婿啊！”潇雨一脸春光得意，嚷着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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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声在山谷里渐渐荡开，远去。山谷间看似恢复了平静，只是花草树梢依然随风摆动，似陶醉在这节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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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山风吹过，竹林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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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道：“坐下休息会吧，离天黑还早，不用这么着急。走了这么久，你应该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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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莉应了声，寻了块青石，拂了下上面的尘土落叶，解下药篓搁在一旁，扶裙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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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则直接依在一旁，半躺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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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爽柔和，带着竹子的清香。二人起初没有言语，静静感受着林间的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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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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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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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草是绿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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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头，红的那是花。你看那竹叶，它不也是绿的么？”潇雨还在纳闷小莉为什么会问出如此问题，小莉却又接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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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为什么竹叶也是绿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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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没了脾气，只得玩笑道：“因为它们相爱了，爱屋及乌，所以竹叶把自己也变绿了。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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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莉听了，却是一脸伤感，轻轻抚着竹叶道：“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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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潇雨坐起身来，诧异的望向小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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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小莉语气凄苦，缓缓道来：“如果他们相爱，永远也不会在一起。就算竹叶枯黄死去，它落在草儿上，也听不见草儿的哭泣，风吹过，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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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呆坐在地上，嘴巴微张，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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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莉继续对着竹叶道：“愿你们早日断了这情丝，脱离这永世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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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站起身来，拉过小莉的手，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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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莉抬起头，看着潇雨，容颜上淡淡的伤感转作浅浅的笑，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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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突然间莫明的伤感，没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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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皱了下眉，即而道：“傻丫头，别整天胡思乱想。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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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竹林中，只剩下“沙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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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竹叶在倾诉，还是草儿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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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徒！你可知错？！”一位年迈道长的呵斥声回荡在大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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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弟子知错。”身着道袍的林潇雨跪在堂中，低声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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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是太清派，正中坐着白发白须的道长正是此派的掌门——清阳真人。太清派创立于三百年前，虽不及仙霞派久远，但如今在神州的名望，却已同仙霞齐名。此刻，清阳真人盛怒之下，大殿之上一片肃静。六位长老静坐两旁，一语不发，站在两侧的弟子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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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寂静之后，清阳真人从袖中摸出一本黑皮古书，“啪”的扔在了地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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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可是属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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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潇雨看了一眼这黑皮古书，低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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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里是什么？”真人接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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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忧郁了下，道：“是……应该是魔族异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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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闻此句，堂上的弟子骚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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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乱语！”清阳真人大声斥道，堂上顿时又静了下来。真人伸出枯瘦的右手，用力的指着地上的黑皮古书道：“这是鬼道！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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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六位长老目光交流，在场的弟子也是个个面面相觑，只是谁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乱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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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阳真人呼了口气，道：“这本书，你是如何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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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并未思索，道：“四年前，与魔族苦战一载，最后攻入魔界。我们在魔界的时候，一次师叔令我们生火，弟子从魔族废弃的厅堂中搬了些书出来起火。这本……就是当时没烧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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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留它何用？”太清真人紧紧的盯着林潇雨。见潇雨低头不语，当即大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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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可有私自习练这鬼界的邪门厉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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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心中辗转反复，额上已是渗出汗来，只是他依然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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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之大不为！你可是看不起太清的仙术？看不起为师我？是不是我和你师叔们这帮老骨头都已经没用了？教不了你了？你才要偷学这邪门鬼道？！”清阳真人的话语越发的音大声沉。这声响犹如天边雷滚，似震的这大殿也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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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弟子绝无此念！”潇雨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不再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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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为何？！”清阳真人刚欲继续追问呵斥，却被左手边的长老伸手挡下。这位长老发眉花白，未蓄胡须，体态略胖，神情泰然，此时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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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师兄先消消气，我已经十几年没见过您动如此大的肝火了。让我来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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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阳真人叹道：“哎——我最器重的弟子，如今却沾染邪道，我又如何能够不气。”说罢，他身子一仰，靠在了交椅上。长老冲他点了点头，转回来对潇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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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师侄，你的资质确是千人不遇的好材料，所以你入派第一年就被掌门师兄破例收入门下，亲传你技艺。但你也不应恃才傲物，私修这鬼道邪术。今日之事，你若不说清楚，只怕难逃重责，也对不起你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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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依然俯身道：“清善师叔教训的是，弟子入派六年，师傅对我恩重如山，诸位师叔待我如子，各位师兄弟与我也情同手足，潇雨纵然是死，也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我太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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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善道人微微点头，又道：“不错，这六年来，你尊敬师长，与师兄弟们相处也颇为融洽。掌门师兄近年来经常委你重任，你也从未叫大家失望。所以我也觉得……不过，擅自偷学别派仙术则是欺师，更何况是那冥界的鬼道！你可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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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抬起头来道：“师傅，师叔，潇雨确实有看这书中的异术，但是并未修炼其中任何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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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善道人却问道：“那你私藏了它这许年，又是为何？倘若不慎落如歹人手，岂不是贻害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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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师叔，只是……”潇雨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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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清善道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带着无比的压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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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向清善师叔望了一眼，却与清善道人的目光相撞，立刻低下头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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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其中有一门法术，弟子希望能用它免去人间诸多不应有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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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堂上人都起了兴趣。清善道人也是感觉意外，看了一下掌门，即而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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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有此等事？这鬼道邪术当中还有可造福黎民的？不知是何种异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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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生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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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闻听这三个字，堂上再次骚动起来。有人迷惑，有人诧异，更多的还是惊讶。这世间当真还有如此的法术，可以起死回生？堂上弟子纷纷议论开来。正当时，却有一声断喝，将所有声音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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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清阳真人已是站起身来，他怒指着潇雨大声道：“如此悖天理之事，乃就是鬼道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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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您听徒儿说……”潇雨期望甚至是乞求的眼神让清阳真人稍有缓和。清阳真人缓缓的坐下，一抬手，道：“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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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道：“四年前那场大战，死了太多的人。各门各派，黎民苍生……我亲眼看着我的师兄弟倒在血泊当中，我亲耳听到有仙霞派的姐妹在哭泣。魔王虽死，那酒门也几乎全亡。我刚入本派，在六师叔门下，他对我悉心教导，照顾有佳，否则我再好的资质也是无人可见的啊。可他老人家也在那次大战中……还有那些枉死的百姓，有多少人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依靠！他们可都并非生老病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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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的弟子辈分教高，都经历过那场涂炭，听到此，纷纷陷人了记忆，四年，在时间的长河中犹如弹指一挥间，那场腥风血雨，似乎都还沥沥在目！此时，同情，悲愤，伤怀的心情隐隐化作了期望。不，是奢望！大家又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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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阳真人长叹一声：“哎——我心中又如何不痛？只是故者如此之多，你又能如何为之？仅靠这鬼道邪术吗？况且死而复生有违天理，断是不可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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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此时坐在掌门右二的一位长老打断了清阳真人的话，他看了看潇雨，又对清阳真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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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师兄，我有几句话想问问这位潇雨师侄，不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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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知道其意，清阳真人则点了点头，伸手示意，但问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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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师侄，历来新进弟子，在我这里都有登记。我也基本对他们入派前的事情多少会有询问了解。先是询问本人，后也问与其较亲近的师兄弟。我这么做并无他意，只因入我派者多身世悲苦，我多做了解以便对其开解指教。同时也为保我派清誉。我现在问你，你可是霖水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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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师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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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入我派时，年十九，霖水镇可有位周姓姑娘与你青梅竹马，小你半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唤作小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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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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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否因为独自采药，跌落山崖而已经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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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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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是想让她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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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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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到这里，堂上偶有窃窃私语。更多人的眼中，同情中似乎也带着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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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鬼道的书，方才掌门招集我们几位长老的时候，在后堂我大概翻了翻。你所提及的回生术，是不是需要‘血祭’？而且最好是活人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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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愕然的看着这位长老。他觉得空气已不在流动，也或者，心已枯死了吧。忽然间双眼开始模糊，他低下头，擦了下额上汗，揉了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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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师兄，我问完了。”这位长老说罢，端起茶碗饮了一口，又轻轻的放下，安然端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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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沉寂，清阳真人起声问道：“方才你清严师叔所言，可皆数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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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吃力点头，轻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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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儿——痴儿啊——”清阳真人惋声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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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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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有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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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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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了一己私欲，藏此邪物，居然还冠冕堂皇的妄谈天下苍生！为师教你忠信守实，如今你却诓瞒欺世。如此行径，可恶之极！你下山去吧，太清派没有你这般的弟子。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徒弟！”言罢，清阳真人已是拍案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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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句，潇雨更如遭到惊天雷劈，连忙重重扣首，声声悔错：“弟子知错！弟子知错！师傅，师傅。不要赶弟子走，弟子不肖！弟子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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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也。莫要多言，贫道心意已绝，你好自为之吧。”说罢，清阳真人愤愤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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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善道人未料掌门决断如此突然，此时掌门已是出了大殿，他看了看潇雨，叹息一声，逐掌门而去。众长老相继起身离开，堂上的弟子也纷纷跟着自己的师傅离去。平日里与潇雨交好的师兄弟走出大殿，皆在殿前驻足回望，眼看潇雨依然跪在堂中，不禁纷纷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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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恢复了平静，潇雨的心中却恍惚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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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挚爱还在怀中，却已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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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同门还在身前，转眼已成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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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存疑念，却遭逐出师门。天地如此不仁，怠看苍生欺苦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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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这般厉！如蛇蝎之毒，攻心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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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痛如一股烈焰，在心中翻滚炙烤，灼痛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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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碗轻响，脚步临近。潇雨抬头，见清严道人行至跟前。清严道人躬身捡起了那本黑皮古书，轻掸了下灰尘，隐有叹息，负手而立。清严道：“师侄，方才我此番问，只想你尽早断了此念。否则时日久常，魔由心生，你若真铸成大错，便成了千古罪人。而我太清数百年的清誉，也将毁于一旦。还希望你不要心存记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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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不敢！”潇雨俯首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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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已非我太清门人，又何言不敢。”清严道人伸手扶起潇雨：“你且起来，多跪无益，事已至此。临行前，赠你几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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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踉跄起身，抱拳拱手道：“谨尊师叔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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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严道人轻迈两步，负手背身，紧攥了下手中的黑皮古书，缓声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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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有得有失，当自奋而不负故人之愿。离愁苦，故人之情必当感念于心，但万不可因执念而生歹欲。离师门亦可修身修心，你当切记——无欲则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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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欲则刚……难道师叔是教我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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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忘不了小莉！这怎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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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师叔漠视嘲讽这世间的情感么？他虽严厉，却比其他的师叔更明白弟子们心中想的到底是什么。如果不是，那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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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似有轻声叹息，潇雨抬头回望，清严道人已经离去。只有落日的余辉斜照在这大殿前，恢弘。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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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缓缓转回身来，片刻，望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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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路，昔日已走数载，为何今日才会注意？大概，是因为今生难以复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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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行间，忽闻身后有人呼：“师兄！”。其声甚熟，潇雨停步回身。急来数人，皆是潇雨的师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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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阳真人亲授的徒弟较少，止有十二人，潇雨行五。昔日众人亲如骨肉，此时想必是来送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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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师兄弟拥到跟前，六师弟道：“五哥，为何不回后山寝处？现日已西落，走也要明早起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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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摇头叹息，道：“既被逐出师门，又何有颜面安寝于太清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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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宋皓，年最长，身高体健，宽额方面，为人仁厚。其余十一人平日里都称其为“老大”。此时他道：“五弟，方才我们随清善师叔去跟师傅求情，可惜他老人家心意已决。事已至此，我们不能强留你，但是师傅已经同意让你留宿一晚，明日清晨下山。”潇雨道：“众兄弟如此眷顾，潇雨感念于心。但是多留一晚又有何意，涂增伤悲。不如即刻便去，心可稍安。”众兄弟皆叹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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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吴岚平道：“既然老五去意已决，可回房收拾行装，兄弟们送你下山！”潇雨苦笑，道：“潇雨没有什么随身之物，往日唯藏一书，至祸于此。且除了大师兄二师兄技高艺深，早有所成，各有专署法器之外，我们所配之剑上皆刻有太清二字及本派标记，所以亦属太清所有。还望潇雨离去之后，劳烦兄弟将我昔日配剑移缴管剑阁。被褥盆皿，也皆是入派时所予，非我自行带来。来时俗装，早已霉朽弃之，唯身上这墨绿道袍，掩体遮羞，日后自当送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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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四师兄毛肃渊素来性子急烈，此时打断潇雨不悦道：“往日我们亲如骨肉，今日虽遭此变，你却要事事分的如此清楚。是不是日后你见了我，不叫‘四哥’改称‘道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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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我……”潇雨心苦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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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师兄杨秋道：“老四！老五他不愿多留，是怕触景生情，于我们兄弟多添伤感。他此番话并非绝情断义之辞。”即又问潇雨：“五弟此去可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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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摇头，道：“不曾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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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师弟道：“五哥不必伤感，此去资当下山游历，云游四方，打磨历练。”众兄弟纷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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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师弟道：“现在天下太平，魔王已灭。不如回归故里，躬耕于田。加之五哥一身功夫，闲则狩猎，一来消闲，更不乏荤食。后娶妻生子，以乐天年，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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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言，众兄弟汗颜盯着老九。老六斥道：“老九！哪壶不开提哪壶！何处为故里？娶谁为妻子？你不知道那霖水镇和周姑娘都已经……你还……，况且你这志向，如何入得本派来的？”。老九恍然，忙道歉：“五哥，我不是诚心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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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浅笑，道：“不碍的，九弟不必自责。我知道你是好意，希望我能悠闲度日，忘却烦忧。可那霖水镇我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此去，走一步算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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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宋皓道：“五弟，此去游历亦可，隐居亦可。你一身修行，莫要轻废，不忘师傅往日教诲。一可修心强体，二可护一方水土黎民。如有恶鬼厉妖，魔族余孽，尽皆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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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吴岚平接着道：“老大说的是！老五，你资质颇厚，如潜心修行，加以时日必可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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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叹道：“今已被逐师门，更不敢妄想能有大成。天色已暗，诸兄弟早回吧。潇雨自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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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皓惋惜不已，道：“既你决心此时便去，我们送你至观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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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摆手：“不必了，我自去便可。免得到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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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秋道：“由他去吧。潇洒些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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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拱手抱拳，惜别道：“此一别，重逢不知何日。众兄弟情谊，永世不忘！保重！潇雨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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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抱拳回礼，同声道：“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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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的目光在众人眼神中徘徊，决心狠下！转身！径直向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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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肃渊情绪激动，呼道：“五弟！珍重啊！莫忘我等兄弟和师傅往日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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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并不回头，也不停步，只举右手挥了挥。下了台阶直望大门而去。众人待看不见潇雨了，叹息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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