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心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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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无尽的黑暗！任那衣衫如何胶结如雪，此时也绽不出一丝光芒。孤独的感觉奔涌而来！眼前一幕幕皆是百合谷的冷石墓碑。云云忽然想哭，而就在那个瞬间，意识，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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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带着苍凉，伴着孤风下落。就连那片落下树叶，也显得分外无助。白衣清冷，表情默然，纵然那双如潭的双眸，也掩不住无尽的忧伤。云云一个人，萧萧的步伐，向一座城镇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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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墙，青砖黄土，萧萧肃然！云云站在城门前，望着这面不知岁月的壁垒，怔怔出神。细看去，丝丝裂痕处处，被风打磨无棱的砖角，诠释着岁月流逝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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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犹如一把无形的利刃，削割着万物，谁，又能胜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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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茫的脚步再次迈起，缓缓淹没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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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脑中一片空白，街上的行人店铺对他来说不过是阵阵的喧嚣，她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城门！不知不觉的，云云已经走到了城镇的另一头。昏暗的天色看不清远处的路，眼前的城门犹如一个巨大的深渊黑洞。明明是在前方，却感觉在头顶，压的云云透不过气来！那萧瑟柔美的身躯在颤抖，额上已渗出了冷汗，不知名的恐惧和孤独感再一次奔涌着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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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底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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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时，有人轻轻碰了一下她，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姑娘，你怎么了？你不要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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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从恶梦中惊醒，猛然回首，那如秋水的瞳中映着一张英俊的面孔。云云打量了一下身边这人，此人约摸二十五、六，浓眉大眼，唇红齿白，面容如女儿家一样白皙，白衣洁净，不沾半点风尘，山河纸扇在手，是一位清秀的英俊小生。此时正望着云云。云云心想“定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准没安什么好心，以往外出游历的时候见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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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见云云面色转好，道：“我方才见姑娘面色有恙，是不是染了风寒？去看下大夫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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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面无表情的回了句：“不劳公子费心，我没事。”说罢，向前走了两步，又转回身向城中快步走去，很快便消失在男子的视线中。男子站在原地，笑盈盈的看着云云走去的方向。却也看不出，他为何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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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中，还是颇为亮堂。云云坐在靠墙的一张小桌前，桌上三碟小菜，一碗米饭。云云无聊的拨弄着筷子，显然也没什么胃口。她无意间抬起头，发梢从秀美白皙的面庞滑过，举手投足间透出那般的风姿无限，“哗——”的一阵骚动，原来饭厅里很多人都在望着这位宛若天仙的女子，方才憔悴的面容又更加惹人怜爱，引来无数目光。云云面无表情的环视了一下，显然对这种情况也已经习惯，众人赶忙都回过头去。却唯有一人丝毫无避让之意，还冲她微笑。云云与他对视，发现正是刚才在城门前遇到的那位男子。那份笑容，带着丝丝的温和，无半点歹意，云云心中一乱，下意的低了下头。此时，男子忽然站起身来。云云心想：“哼！你若是敢过来烦我，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怎料那人招呼了下小二之后，独自往客房的方向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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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城镇的规模确是不小，单看这客栈就分前厅后院，上下三层。门脸三层，大厅是饭厅，二三层都是包间雅座。美中不足的就是此店位居街南。若大的后院足有三十余丈长，十余丈宽。院中小桥流水，假山怪石，灌木竹林，石桌石凳，比当朝一品的官邸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往后就是客房，石刻栏杆，雕花扶手，也是三层。夜未深，云云睡不着，独自在这院中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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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直月中，满月挂天。云云举首望去，却见此月被三层的客房遮去大半，纵身一跃，踏上屋顶。月在远方，身前却还有一人。月光明媚，眼前这人正是那为英俊男子。云云心中不满，转身要去。此人却先开口说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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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请留步，此地并非属我所有，如果姑娘不愿共享这皎月，在下告辞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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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怔了一下，此人一直背对自己，又怎知道上来的是位姑娘？男子见云云不语，刚欲动身，云云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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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了，我又没要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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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转回头来，面对云云冷冷的表情，似乎他也并不介意，依然是那柔和的微笑，即而转回头去继续负手而立，凝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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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在缓缓的流逝，街上的人由多变少，城市的灯火，也在逐一熄灭。不变的，只有屋顶上的两人。月下的云云，仿佛脱尘的仙子，静静的伫立着，任微风撩起她的秀发和裙角。风，带着淡淡的花香，掠了下男子的衣襟，又卷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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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夜已深静，云云望着天上的月，不由感慨，默默道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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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般旧事上心头，忧喜悲欢两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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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后，男子也缓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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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依旧月犹在，前尘往事已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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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的话，似乎在劝慰自己，云云望向他，见男子并未回头，独自苦笑了下，道：“公子好文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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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姑娘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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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阵沉默，仿佛只有天上的星还在耳语，只是谁也听不见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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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云云轻柔的唤声打破了这良久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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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男子应了声，却依然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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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顿了下，还是问道：“当时你并未回头，又怎知道上来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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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风中有百合花香。”男子缓缓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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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恍然大悟，自己是百合化身，只是并未在意过。此时男子转过头来，带着微笑看着她，云云两腮一红，羞涩的低了低头。男子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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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最美的时刻，莫过于真情流露，而又为之害羞的那一刻。只是在这良辰美景，且面对如此佳人，男子却又转回头去，继续望着天上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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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见他不再看着自己，心中舒缓了下来，她理了下情绪，似乎对眼前这人也没这么讨厌。云云问道：“你这位富家公子，是如何上这数丈高的屋顶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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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反问道：“那姑娘是如何上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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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自己跳上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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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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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不会是让下人用绳子把你拉上来的吧？”话语中，几分玩笑，几分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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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姑娘真会说笑，我是飞上来的。”男子平稳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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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刚想说他吹牛，却发现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地二尺，浮在了空中。他负手而立的姿势丝毫也没有变动过，此时浮在空中也是呼吸平稳，身形自然。月光映在他的白衣上，泛着微微的光芒，宛如仙人一般鹤骨仙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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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一时无语。男子缓缓落下，终于转过身来，依然带着那分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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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么？我想姑娘是误会了，在下并非是什么富家公子，也无一位家丁可以使唤，我只是一个四处流浪修真的人。穿的乾净是个人习惯，没规定修真之人就非得要一身风尘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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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点了点头，露出久违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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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又道：“我看姑娘也是修真之人，修真修心，姑娘为何却心事重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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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突然有诉说的冲动，却又忍了回去。让眼前这人知道自己并非人类，不知又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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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见云云忧郁，道：“罢了，姑娘如有不便，不说无妨。还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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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叫我云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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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打量了一下云云，点头道：“人如其名，出尘不染，丝般柔美，只是怕心也如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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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公子连我的心也看的透么？”云云打断了他，“对了，公子怎么称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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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顿了下，拱手道：“在下失言了，请姑娘莫怪，在下姓穆，单名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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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云云默念道：“清爽之中不乏威严，气势中还带几分俊秀，呵呵，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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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没有作声，只是带着微笑微微躬了下身，以表谦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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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的目光凝视，男子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短短几秒，云云忽然避开了穆严的目光，道：“夜深了，我去休息了。穆公子也早些休息吧，告辞了。”说罢，转身纵了下去。月虽皎洁，但也朦胧，云云的表情不曾有人看到，她对面的人或许能窥见几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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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伴随着“吱呀轰轰”的声响，城门被缓缓的打开了。城门兵还在打着哈欠，似乎早起也并为让他们养成习惯。朝阳映在白衣上，些许清冷。穆严，缓缓的出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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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护城河，路从树林中伸向远方，路的尽头淹没在树荫和沙沙的晨风中而不得见。路口，伫立着另一个雪白清冷的身影，云云。穆严的嘴角泛起笑意，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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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等穆严开口，云云道：“穆公子，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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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道；“早，姑娘这么早，欲至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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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摇头：“我也不知道……，穆公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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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看向前方，道：“前方！路不就在脚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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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此句，云云心中悸动，只是前方又有什么才是我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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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微笑道：“姑娘何不同行？或许会找到你之所需，停在原地，断是不能有所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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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看向穆严，为什么此人仿佛真的能读懂自己的心思？只是从他那淡淡的笑中，却始终什么都寻不到。不管怎样，他说的不无道理，走下去吧。云云轻轻点了点头。穆严伸手让路：“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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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踏上了似乎没有终点的路途。片刻之后，远方只有隐约的白影在闪动，只是不知道，是身影，还是透过树荫的晨光。风从远处吹来，带着淡淡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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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二人话语不多，云云沉默少言，穆严却也不主动随便搭讪。一路上，穆严未有任何不妥的举动和言语，并且细心而主动的打理着用餐，住店等事。二人以步行为多，除非日落还寻不到城镇，二人才御空而行。虽然修真之人在野外露宿是件很平常的事，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二人都未提起此事，但也心照不宣了。走的时间久了，穆严会提议休息片刻，沉默久了，穆严也会找些话题来调节气氛。几日下来，云云在心底已经无预兆的接受了这个人，二人话语也渐渐多了起来，从仙法到沿途风景，话题也越来越多。比起前日的路途，少了几分寂静，多了几分笑声。只是云云从未提起自己的身事，而穆严也从未询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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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州大地上，两个雪白的身影在缓缓前行。山头上，沐浴晨光。夜色中，皎月山风。古道上，风土人情。初夏的雨，绵绵不绝，丝丝的凉，但又温柔婉约。路旁的茶棚简陋，在雨中，却有显得分外洒脱！茶棚下的方桌前，坐着白衣如雪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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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望着雨中茫茫的远方，道：“是啊，不管我如何，时间一样流转，日出月落，世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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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饮了口茶，缓缓道：“天下却因此而精彩，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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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如何精彩，纵然也解不了苍生疾苦。”云云默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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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说来，云云姑娘并未找到你所需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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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轻轻点头，依然望着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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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微微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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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途依然在继续，遇到景色优美的地方，二人也会停留几日，夜里就露宿在野外。二人就这样一路游山玩水，逛街品茶，遍尝各地特产美味，闲暇的时候，二人也会相互传授讨论仙法异术。烦恼渐渐的远去，幸福和快乐慢慢充盈着云云的内心。只是，她自己有注意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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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连绵，水声潺潺，在一座不知名的山中，二人边走，边感受着天地的灵捷之作。不巧，面前的一面陡峭崖壁挡住了去路。此壁几乎直上直下，高约十丈，常人断不可能攀越的。穆严看了看，刚欲纵身跃上，却被云云拉住。云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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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上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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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怔了一下，即而笑了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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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看谁快！”说罢，云云跃身爬上崖壁，迅速向上攀去。穆严也不示弱，跃身跟上。二人身手敏捷，身形灵巧，速度不相上下。两个白影在巨大的崖壁上快速上升。顶端将至，云云手上用力，想第一个上去，不料左手抓住的石块却突然脱落，反而落了下风。此时穆严已经一个翻身跃了上去，他忙过来蹲下伸手，笑呵呵的道：“来，我拉你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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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一扭头，道：“不要，我运气不好才输的。”只是此时左手并没有合适的东西可以抓住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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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道：“是，我是赢在运气上，来吧。”说罢，伸手抓住云云手腕，一把将她拉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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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毕竟是女儿家，被男子抓住手腕不免面上泛红，转过身去，不高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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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了不让用你帮了，你还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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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笑呵呵的的道：“好，好，我不对。你在这里先休息下，我去北面打些水来。一会我们还要往东走，你在这等我会儿就好。”说罢，转身向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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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没有作声，摸摸了手腕，娇美的容颜浮出了害羞的笑。深深呼吸，转身看向方才路过的地方，崖下的景色尽收眼底，如此翠美。风，阵阵拂过，带着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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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衣衫泛起朦胧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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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万年的风霜雪雨，将大地篆刻的如此秀丽，只是，可有人深情的注视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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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蜿蜒的河，不知延伸向何处，河的那头，是否会有人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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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被世间不平遗弃的孤女，族人皆已故去，可还有人会疼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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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这娇嫩的花儿，羚鹿无意的践踏，谁又会将其扶起？这片绿，却不会因此而失去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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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我的世界，却早已成了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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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为什么还不回来。去，为什么想他回来，他又不是我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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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她心中反复之时，忽然感到北方远处几股强大的气息在剧烈碰撞。而其中一股气，正是穆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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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身子一震，猛然回首!心中的悸动!又是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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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片刻的犹豫，一步踏起!直奔北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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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地上，十几个僧人将穆严团团围住。当中一位年迈的僧人双目微闭，白须垂胸。此时他旁边的中年僧人怒目圆瞪，历声道：“孽障，今天有我师叔在此！看你还往哪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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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大口喘着气，左手捂在胸口上，显然在刚才的交手中吃了亏。他道：“哼！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想抓我也没那么容易！”说罢，双掌抱拳，食指伸出，口中喝道：“白鹭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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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此声喝，登时间，无名风云平地涌起。一只白鹭的幻影隐隐在穆严北后浮现。白鹭昂首展翅，吸收周围的雾气渐渐丰盈。风声嘶啸中，似有白鹭的狂吟。风鼓衣襟猎猎作响，周围的僧人已被这狂风刮的睁不开眼，纷纷以臂掩面。中年僧人右臂挡在面前，困难的唤了声：“师叔……”。而老僧依然双目微闭，白须长眉迎风舞动，手中转动的佛珠不曾停下，口中依然轻诵佛号，也并未作声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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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咭——！”白鹭的啼鸣响撤山谷！云雾涌动，狂风劲舞。卷动的气流中似有看不见的拳头！“嘭！嘭！嘭！”几声，年纪较轻的僧人相继向后飞出，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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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老僧瞪开了双眼，右手拇指中指轻扣，掌心向前，泛着金光。“阿弥陀佛！”佛门真言转瞬即过，金光大盛！金色的巨大手掌如排山倒海之势向穆严打去！穆严还在全力驱动术法，此招来的又是如此突然，已是闪躲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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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空中传来少女的惊呼！在空中向后倒飞的穆严顺着声音看向空中，一个白色的身影，一汪如潭水的双眸在波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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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仿佛静止。那凝视，仿佛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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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仿佛笑了，但又被重重摔在地上的疼痛感所抵消，一脸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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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为什么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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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微笑还是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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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或许，他根本没有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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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消了，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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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鲜血从穆严口中涌出！被血染红的白衣，分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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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落在他身旁，颤抖的双手拭着他嘴角的血迹，慌乱而恐惧的眼神晃动着，口中喃喃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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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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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吃力的一笑，道：“你快走吧，不要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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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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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我要去哪里？我们说好要一起游遍天下的，如今你要我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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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我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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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弥陀佛。”老僧的叹息把云云惊醒。云云霍然而起，她委屈，她愤恨！她指着面前的僧人大声厉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出家人不是已慈悲为怀吗？为何如今却在此伤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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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胆妖孽！降妖除魔本就是我佛门分内的事！别以为你化为貌美的女子我们就会手软！识相的就乖乖和这孽障一起束手就擒！否则……”中年僧人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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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弥陀佛…”老僧打断了他的话，缓缓的道：“姑娘，你身后人本乃是千年白鹭所化。据老衲所知，他一直以吸取妖精，灵兽的精魄来增添自己的法力。你未遭他毒手乃是幸事。老衲虽知你亦是妖类，但并未感觉你有何厉气，想来不是恶灵。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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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僧人忙道：“师叔，她是妖啊！您不能放她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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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云已经再也听不到什么，难道穆严一直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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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才的担心，可是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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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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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尽全身力气的转身，仿佛用了一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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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娑的双眼，泪已淋淋。紧咬的双唇，有千语，如今却如何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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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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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的语句，明知顾问吗？还是不忍舍不掉那微弱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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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依然微笑：“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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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瑟的身体在颤抖，心，就这样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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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真，就这样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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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吗？怨谁呢？穆严？魔族？苍天？还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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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曰，六根清净。可是，心儿，又如何敌的过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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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己讨来的泪水，确是都因为我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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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间，当真容不下了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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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侄！不可！你要做什么？！”忽然老僧大声喝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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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叔，您是菩萨心肠，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纵虎归山，让我诛了这两个妖孽！”说罢，中年僧人双掌向前，一个巨大的能量光球开始在掌前迅速膨胀。“喝！去死吧！妖孽！”随着喝声音落，光球在地面上划出清楚的痕迹，径直向二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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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转身，不知道用去多少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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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我的身体不作闪躲？大概，心已经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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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我要张开双臂？不会是因为还要保护骗了我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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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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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带着微笑，张开的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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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紧的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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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样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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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温暖，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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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云云撕心裂肺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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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胧的双眼，看不清楚世界，只知道那最亲近的人还在怀中。云云呜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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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救我？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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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表情已经看不清楚，只听得声音已经非常微弱：“其实，我从那僧人手中救过一只灵兽，他便耿耿于怀，几次交手，他却敌不过我，才有此故。佛门之下，有他如此蛇蝎心肠的弟子，实在是笑话。我虽是妖类，却也从未枉杀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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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都信……”云云已是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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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用劲最后力气，道：“云云，你应该活下去，你会有很多朋友，真心真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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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严再未有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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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凝结，悄无声息的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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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这痛割破心儿一般，割破这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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