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面笑眉喜不动唇
第三十六章面笑眉喜不动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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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是去过河西的,他只是远远地看了袁宅一眼,就又一次感觉到了挫败之痛,一股隐隐的无奈从心底升起。没想到河西袁宅如此高大气派,绝非舟口袁宅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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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拱形门楼,朱漆的大门,从门口望进去却是正面迎来的高大厅堂,两层的楼房显得庄重而古朴。正门敞开,没有外设阶梯,整个房子跟一块大石头一般,两排简易的窗子严肃地排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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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窗台能看出墙壁非常之厚。不知道房子有多大,不进得门,看不到两边的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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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廊却很长,能存住一套马车。若每个窗里安排一个弓箭手,那如此厚实的建筑简直城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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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引得人进的院内,大门一关,简直就成了一座瓮城,那青砖的院墙高不可攀,可以说是有进无出,没有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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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墙里外没有树木,绝不给人借力之处。墙上却突出一排青石雕琢的拴马鼻,显得霸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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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宅子在周围矮房的陪衬下显出泰山压卵的气势,青面明白了,在如此家主里出来的人,自小耳熏目染,难怪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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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步看,围墙四边的厢房定也做了特别安排,好似阔大一围的外城,难估其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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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支流小河从东边有十五六丈的地方经过,河岸两边却又是流动市场,热闹非常。在围墙上高高把守,以箭射住河岸,再有猛将把住桥头,可以说是万夫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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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老远转了一圈,做贼般生怕被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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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袁宅西边零零落落又有几处房舍,看不出是个什么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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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青面找到一个懂得此道的伙伴才打听到,此处建筑极其考究,听说当初破土之前踩了方圆百里的地气,才定在此位。若沿河而下,往南走河面渐渐变宽,再往前有一小堤坝,此为左青龙右白虎,若有建筑图纸的话,望过去是一个“汇回”组合的字,又有财源广聚之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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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改了过去的计划,一个人郁郁独行,待赶走河东热闹处,已是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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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天没吃东西了,一路只是讨水喝,他是有钱的,但他不想花,不想花过去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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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就在这无目的的游荡中降临了。青面已然是进入了一种自讨苦吃的状态,他确实已不再是那个春风满面,踌躇满志的小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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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也散了,店铺上板。一个卖烤饼的老哥以为他是乞讨者,送了他一个芝麻烤饼,是那种很大很圆,边缘带翻边的厚厚的烤饼,很有嚼头,越嚼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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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就接着了,他仔仔细细记下了这个人的笑容,深深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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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青面突然就做了个有点荒诞的决定,他就在街上徘徊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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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拖着还没痊愈的伤腿,穿过一条街,又一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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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静,人群散去,街道显得非常的宽阔,青面随意地走着,仿佛整个城市都是自己的一样,如此亲近,如此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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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拐角闪着几个灯笼,几个打扮妖艳的女人还在寂寞地盼着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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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走过去,又行一条街,寻一处暗脚坐下。他甚至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这般,只预感如此清闲自然的时日不多了,他认为自己是在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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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胡同往左看去,隐隐有光。照着这边就显得更暗,青面就隐在这暗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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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就想起一品街临街那些人,那些等着吃剩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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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怀里取出那个烤饼,撕下一片,含在嘴里,一股粮食拌着香油被熏烤的香气在嘴里融化,说不出的美妙,他小心地咀嚼,从鼻子里轻微地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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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听到斜对面的墙上轻微有声,一种习惯的敏锐让他蹲伏下身子,定睛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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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墙上鬼头鬼脑地弹出一个脑袋,左右观瞧一下,丢下来一个包裹,又潜回去隐了一会,一攀到了墙头,先是伏在墙上停了一瞬间,然后一翻身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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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这时,青面摸了一块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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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人快速提了包裹,径直要走,青面一石子打过去,正打在那人光脑袋上,光头惊得浑身一颤,只朝这边望了一眼,撒腿就跑,青面紧追其后,腿还是没好利落,不敢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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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那人也只是慢跑,一伏身子往后看。“一见屁股掉,就要掏飞镖”,青面右手抓在肩头,后边就是他每天总背着的那个包袱,一扣挂环直接打过去,对方也一镖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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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一闪身,飞镖擦身而过,而他手一带,那个包裹沉沉飞出去正绕在光头腿上,光头只顾往前跑,一个踉跄被绊倒在地,手一拍地,起身又要跑,青面将链子一收一放,噔一下重重打在光头脚边,光头停住步子,回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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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收录包裹,持着链子在手上悠悠地转,看重量好似里边是流星之类的东西,瞄准了光头的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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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头冷静下来,摊开手,以示友好,然后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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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和尚?”青面见他穿着一身僧衣,还是个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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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阿弥陀佛。”光头嬉皮笑脸:“原来是个同行啊,你欺负我手无寸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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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不说话,等和尚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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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也不怕他:“我有兵器,是混元铁棍,只是太笨重,今晚不方便带,你敢不敢待我取了再与你比较?或者咱空手相对,比个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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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腿不方便,不敢大意:“你一个出家人,为何做这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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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既然让你看见了,不妨告诉你,我就是想弄身衣裳穿,这包里也不是值钱东西,一身衣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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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僧业已还俗,你敢不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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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果真将链子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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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也甩了包裹,一变脸,直接拉开门户。一眨眼的空档,和尚身子一偏,直接纵起,踩在墙上,接连跑了四步,竟悄无声息,一转身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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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急忙闪躲,二人就贴在一处,都是走得轻灵的武艺,和尚虽然矫健厚实,却也不让青面摸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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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瞬间打出几下快手,都被和尚巧妙化开。二人有意息声,越打越柔和,越打越较暗劲,越打越往暗地里走。如此动作,竟然没有引起一声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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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悄无声息,看着确是激烈,青面腿不方便,动不得大动作,稳扎稳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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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手瞬间青面就感觉到了和尚扎实的腰马功力,只是走得夜袭的法子,努力忍着,不做出响动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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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二人同时收了力,但相互拉扯牵制着往墙跟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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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暗暗用了下摔打,和尚马步一扎,青面竟动不了他。只一个空当,和尚脱开擒拿,一攀墙,又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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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伏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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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一拐弯,过来了两个人,边走边低声私语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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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道:“师傅今天装得真像,哈哈。把那应老大耍得跟傻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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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个道:“他本来就个傻子,还赏咱哥俩酒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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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道:“一会咱哥俩乐呵乐呵,刚才师傅还真下狠手,我胳膊现在还疼,三日后就看师傅的了。成了,就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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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人显得非常兴奋,一跳一跃地走着:“不演像点行么。这是不是叫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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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妈的,没句好词,这叫狼狈为奸。吐,吐,我也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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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就路过了青面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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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提早摸清,然后提早搬运,晚了的话等应老二回来,怕就不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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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说三日后·····咱哥俩得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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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俩人走出巷子,青面冒着风险,努力一纵,和尚就已经扑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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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青面不行了,和尚进追上步,青面举手示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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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道:“不行了吧。看出来了,你腿不行了,肯定是技术不行,被人撵的吧,再不就狗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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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看一眼那链子,和尚却机警地先一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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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就这么忽一喜忽一怔地看着,慢慢弯下腰捡那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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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样,我出家人定不诳你,你随我取了铁棍,再与你厮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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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就顺着链子摸那包裹:“什么玩意儿这么神道?让小僧见识见识,你小子行啊·····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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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说完,和尚那包裹还没打开就听“当”一声响,伴着一片火星,一下炸开来,和尚反应快,一撒手将包裹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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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和尚的猛甩手指,已是黏糊糊血淋淋几道口子,甩出了多少血,夜里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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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东西在地上映着月色闪闪发光,是炸开来一个花形的圆球,带着一圈斜排的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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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大惊失色,血滴子?多亏掌心戴着钢钉铁手,不然双手已经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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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瞅这空一抄链子闪过去,三缠两绕将和尚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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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道:“你好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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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道:“是你自己没留意。要死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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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道“当然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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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道:“我见你刚才手有铁掌,但却不伤我,也算有义气,我也不伤你,见你也是条好汉,我俩合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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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故作气愤道:“你已然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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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松一松链子:“听见刚才他们讲的了吗?是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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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听罢:“嘿嘿嘿嘿”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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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人的出现,是有暗示的。他们就像山雨前那几滴大滴的水珠,他们貌似不经意地落下来,合在一起,渗入这平静的大地,继而由这三三两两变成彻底连天,引来风雨大作,惊醒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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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结束,又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