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四把鹰捉染黄沙

    第十一章四把鹰捉染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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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八儿”葛仁死了，死了就死了，斗场依旧热闹。由他新培育的徒弟小王八儿张罗，他的死没让斗场的生意冷落下来，却多了几个谈论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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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他女儿大哭了几天之外，别人开始忘记这个朋友，在大家喊着小王八儿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没有了老王八儿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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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因很简单，王八儿养护着几只好的斗鸡，为此柜上每月都多发他开支供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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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突然鸡飞狗叫，王八儿披上衣服出了门，见有几条黑影翻墙而过，鸡被拧断脖子摔在地上郑蹬腿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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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八儿急了眼，喊叫着抄起一条大棍赶出。等弟子们招集了人追出去，早不见王八儿。天亮时分，才在回龙镇的田地里找见尸体。具分析，是那边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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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情激怒了袁广宽，他扬言要查明真相，那几只鸡都是他看好的，那块地也是他看好的，他感觉，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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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怒，袁成孝的机会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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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远没这么简单，只是少有人知道。之后陆续走了几个伙计，王八儿的女儿在张文治的帮助下火化了王八儿，带着骨灰走了。她再回来了时候，已经时过境迁了。这是个不一般的女人，她再回来时间，几乎毁了整个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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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的时候她找过凤吟，没能找到。他爹死的那个清晨，凤吟去了奇兰堂，带去了一六尺半的锦衣风哨，被他碾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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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日子，凤吟身上透着一奇怪的气息，如同野兽一般。对柜上的事情莫不关心。他更多地喜欢踩着步子，走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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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在丈量着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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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他一个人去了那片地。地里还留有纸灰烧过的味道。凤吟看着这片荒芜的土地，仿佛看到他爹在油灯下时而皱眉时而窃笑地翻着帐本，看看天，看看地，才提起那细小的笔来一阵琢磨才记上几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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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吟从地头开始步量起来，那是一种特别的步子，两脚踩在一条线上，肩膀也顺成一条线，这一拧，就拧出一股劲儿，把人挤成了一片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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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死人的日子天气都很差，大多有雨。但是这几天一直很干旱，地里的土块被晒得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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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吟不紧不慢地走着，看似随意又感觉认真，步子落下能听到土块被踩碎的咯咯声。越走越感觉艰难，步子也越来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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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黑夜，只能看到一个很整的影子，如机械般的移动，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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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在意他，都知道哑巴少爷爱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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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游是很诡异的，凤吟开始一纵一纵地窜动，还是那么标准和谐，确实不像是人能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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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做动作都得有个畜力行劲的过程，而凤吟却似被天地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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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子几乎是贴着地面射出去一般，啪一下又稳稳地钉在那里，几乎看不到步子移动，就这么一飘一飘地，又显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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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最好不要出门，更不好一个人在田里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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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在接近，垂着尾巴，伏着身子，跟随凤吟的节奏，快步紧跑几步，又小心地停下来察觉着，然后又疾进一小串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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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是那么轻灵敏捷，它没有一丝声音。它走近七八步，停下，只是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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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吟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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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开始围着凤吟转，依旧不声不响，它的眼睛闪着两团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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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吟停下了犁地，就刚才的步子站住，像一个别扭的中间动作的定格。翘着前脚尖，微蹲着身子，身子拔得很直，似乎脖子都比平时长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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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膀依然顺成一片，扣在下巴上。手顺在胯前心口，整个人看起来已经不像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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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似乎凝固下来，两个东西就这么定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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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高一矮，一长一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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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喉咙发出一种很低沉阴森的喘息声，它在寻找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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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觉自己成了这个畜生，背后的毛再次乍开，一直波及到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只是更加兴奋，仿佛是等待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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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到一种特别的叫声，似虎豹低吼，连绵匀实，在四周振动，形成一个方圆五步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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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声似来自身体，又似来自大地，似声，又不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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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那畜生的低吼交织在一起，让他感觉那畜生越来越讨厌，他进了自己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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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吞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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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都这么想着，它小心察觉这个面前这个影子的气息，心跳，还有血的美味。它又开始盘绕，发着呜呜的狗一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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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浑身毛发膨张，比狗要大出几圈。它的圈越来越大，跟凤吟感觉到的那个圈子开始碰撞，摩擦。迸发出绿色的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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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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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被云彩遮住了。地面由惨白渐渐暗下来，那团绿光更亮了，一动一动，划出一条条短促的绿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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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嗅到了它嘴里那种暖烘烘的臭气，他的身子似在下陷，像一棵树。他感受到了他的心跳，那一时刻，他眼里什么都没有了，只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一团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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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铁编的灯笼，在他的胸内，有一条白色的火苗，一寸多点，在一抖一抖地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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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躲进云后，多了一丝寒意，他的皮肤有点凉，但是汗早已下来，他们就这么僵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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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嗷一声，绿光一闪，它从正面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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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同时，噫的一声怪叫，在夜里迅速传开，非常凄厉尖锐，撕裂了夜空，消失在这苍茫大地，再没了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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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吟的影子迎了上去，那畜生又是嗷地一声，身子一抖，从空中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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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那畜生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弓着身子，腿上蹬着劲。它一直盯着凤吟的咽喉，它的眼睛夜里很亮，在凤吟那一丝喘息的起伏时，它出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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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它凌空起来之后，他听到一阵凄惨的叫声，如刀，扎如他的心脏，他感觉一个声音似的东西在他眼睛跟耳朵之间的颅内爆炸了，这力量掀开了它的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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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浑身痉挛，它看到他的脚带着泥土星子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心脏，它没能得手，他的肩膀完美地扣在咽喉上，然后它感觉脑袋一声炸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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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被一道霹雳竖直劈开了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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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趴在了地上，它努力挣扎，它被死死按住。它开始流泪，它忽略了刚才从他身上察觉到的那种气息，那气息已将自己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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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后腰很痛，它的腰椎被几条铁箍往里扣着。它仿佛看到一只很大很大的鹰。但是它没有绝望，它从不屈服，它脚撑着地，做最后一拱。困兽垂死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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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咿，又是一声尖利的怪叫，它被提抛起来，本能的能力让它瞬间圈起身体，后爪回蹬，它要将他开膛破肚，将他的肠子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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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光火石，它就要得手了，感觉肚子被一个重捶撞过来，身子重重飞了出去。它害怕落地，它感觉无法动弹，它感觉肚子里的东西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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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嗅到了血腥的气味，在它的鼻孔里，嘴里，逐渐浓厚起来，呛得想打喷嚏，一使劲，喷出两条血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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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可能做到这种身手。凤吟刚才双手合出，不停步子一蹿冲来，几乎紧贴着它，双手又重重拍在它的头上，丝毫不见仁慈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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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耳朵已经不好用了，它感觉天塌下来，一条大柱子正栽在他的天灵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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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死狗一般落地。腾起一阵灰土，呛得它古古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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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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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吟好似继续着刚才的犁地，一步过来，正挺在它的脖子上，后脚跟来，剪刀般铰住了它的咽喉。它已无力挣扎，它感觉肚子里的东西全烂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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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最后感受着这个人的气息，但只能是感受了，他的鼻子被血灌满，让它窒息，一张口倒灌回去，又从眼睛耳朵里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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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开始呻吟，颤抖，等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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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吟一直在走，如同刚才，一步，一步，不紧不慢，越来越沉，似一把大剪子在土里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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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紧地夹绞着它的脖子。它无法呼吸，它听到骨节碎裂。最近大旱，它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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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本是嗅到了死人的味道，它看到一轮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显现出来，那么大，那么圆，它叫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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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下起了大雨，刷新了大地，午后天又暴情。六月天，小孩脸，说翻就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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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小孩在野地里放火连荒玩，在那荒芜的田头，他们发现了一条死狼，那么瘦，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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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挺怪，过午炸了一声晴天霹雳。有姑娘跟老奶奶说，村里都在传，昨夜听到了两声怪叫，不知道是什么发出来的，狗被惊醒了但都不敢跟着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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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有些家主的狗都病了般瑟瑟地缩在窝里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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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奶奶给凤吟晾上那件撕烂的衣裳，漫不经心道；“鸡腿，龙身，熊膀，鹰捉，虎豹头，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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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凤吟睡了一天，如常，他睡觉的时候，老奶奶依然不让看，这熊，咋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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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吟做了个梦，那狼变成一团光，进了他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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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谱上有句话叫，出手横拳无敌家，四把鹰捉染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