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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情樽

    三日过后,盛会终于是彻底结束了。
    各门各派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南极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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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斜阳淡淡照着太极台上的知客行馆。
    太真上人坐在上首,他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迎客松的古画,画风苍劲有力,云雾缭绕间一支秀松破崖而出,仙风道骨颇见一斑。
    当庭坐着的是北极剑门、金尊寺和真法门的诸位代表。
    太真上人啜一口清茶,淡淡道:“此次登台盛会出了不少乱子,还要多亏各位仙友相助啊!”
    那法贵却是朗朗道:“太真上人此话太可气了,您对我却是有救命之恩,我倒觉得是我法某人给您添麻烦了!”
    太真上人淡淡一笑,道:“你们屈金尊驾临我南极剑门,别的事情不能打保票,但你们的安危我还是能保证的!”
    法贵也是一笑说道:“大恩不言谢,但这恩情我一定记下来!”说罢法贵一侧头道:“规儿?取简!”
    众人一看,却见法贵一旁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即刻打开手中的一个白色竹简,便即用刻刀如流水般刻出一行字迹,俄而对着那字迹朗声说道:“太真上人于我真法门有一恩,有救命之德,他日若有事相求,只要不违背世间公道,我必结草衔环,以图报答!法印!”
    原来这法家办事历来是循规蹈矩,白纸黑字,遇到大恩大德大仁大义之事,更是将这事情篆刻到竹简之上,并盖上法家的三寸法印。
    众人早知这法家有这种习惯,便也不甚在意,只是莞尔。太真上人一见,忙是又谦谢一番。
    倒是一边的北极剑门的胡如飞觉得这个门派可真是有几番迂腐,乃是笑道:“大恩若是想报,记于心中便可,哪里需要装样子写在竹简上?”
    法贵一听这话,面上毫无表情,问道:“敢问这位是何方神圣?”
    胡如飞圆脑袋一晃,说道:“我便是北极剑门弟子胡如飞是也!”
    法贵一听,笑而侧头,对着刚才的少年道:“规儿?取简!”
    那少年立时又将一卷黑色竹简取出来,又是一阵比划之后,朗朗说道:“北极剑门胡如飞藐视我真法门行事之道,他日若有事相求,我必恩怨分明,置之不理,我真法门弟子也须同这人保持距离,不得有所交流!法印!”
    此话一出,胡如飞先是一愣,继而火冒三丈,脸上一红,就想上去理论一番……但往日这个时候都会有门中弟子来拦他,岂知道今日却没人来拦,他往前走了几步,忽而看到了法贵一张凛然生威的脸,心中想起这法贵虽然没有打赢那个狐妖,但法力显然在自己之上,若是自己惹事,八成没有好果子吃,幽幽走出几步之后,心中忽而生出了几许悔意,便不敢再往前走,一个偌大的身躯直挺挺站在当庭,前也不是,后也不是。脸色异常尴尬。回头向师兄路月使了个脸色,想让路月打个台阶让他下,可是路月眼神四处流转,装作不知道。
    胡如飞心中一急,却是忽而灵机一动,转身向着太真上人行礼道:“哎,那个,南极剑门的斋菜真是和我胃口,昨日吃得一场大饱——有点伤胃,各位慢聊,我去去就来。”说罢还捂了捂肚子作出尴尬脸色。然后影子一样消失在门口。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众人笑罢之后,太真上人面上却是忽然露出担忧的神色,继而正色道:“山人在这里将众位留下,想必大家已经知道我的意思了!”
    法贵点头道:“当日上人将玉井移位之事告诉了我们,我们自然知道!”
    太真上人点点头,兀自思量一会儿,道:“自古天地一体,天大乱则有星辰变,地大乱则有山水移,这玉井移位之事实在是修真界的大事,加上法贵兄将那玄武反骨显了出来,想必这海上也是不太平!”
    法贵也是点了点头,说道:“那日登台盛会上出现的三个妖邪,恐怕还只是一些小苗头,大风浪怕是会接踵而至吧!”
    太真上人兀自沉吟一声,心中却觉得什么地方有异,转而侧目一看度劫神僧,却见他双目微瞑,俨然如同在调理内息一般。
    太真上人熟知度劫大师的性格,他平日里往往每时每刻都把金尊寺的威仪放在嘴边,而现在几个关系交好的大门派讨论之间,他竟然不插一语,着实有点奇怪。
    太真上人遂清咳两声,问道:“度劫大师怎么看?”
    度劫听见太真上人叫他,方才转醒过来,这几日中,他渐渐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偶尔说话做事往往并非发自肺腑,倒像是有另一个人在思想似的。
    度劫大师随即说道:“一切全看太真上人吧!”
    太真上人点了点头,道:“我的想法是,我们可以派出一些各门的新秀子弟前往各处查看,一来防患于未然,二来也可以让我们各个修仙门派的弟子们加以锻炼,为以后担负起各门各派的中兴打好基础!”
    法贵点头道:“此举甚好,我便推荐我的弟子神规!”说罢将身边的那个男孩子一指,说道:“这孩子我还是寄予厚望,只是平日里总是跟在我的左右,却并没有真正经历过什么大事,少了点男子气概!”
    神规一听这话,心中甚是感动,忙是俯身下拜,道:“师傅,徒儿一定不辱使命!”
    太真上人见这孩子年纪虽轻,但说话掷地有声,精力十足,想来也真是个可造之材,便道:“那好,就是他了!”
    法贵笑了笑,说道:“还不知道太真上人将要派出哪几位高徒?”
    太真上人笑道,登台盛会上的几个徒弟自然是会去的,令我苦恼的是我座下的首代弟子却不知应该选择哪一位。
    太真上人话说到这里,一边的路月终于是接上了话,道:“上人,说起首代弟子一事,我倒是有事相询,不知道南极剑门可曾得到北荒师兄的消息?”
    这北荒师兄,说的正是失踪了很久的吴恨。
    太真上人一听此话,心中不禁微微一酸,道:“本来琳儿是去找了一番的,但由于盛会的举行,我又是将她找了回来帮忙,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吴恨的消息!”说罢,口中不由得轻轻一叹。
    路月点了点头,又是问道:“这样说的话,崔炫崔师兄去了西域,那么首代弟子就只有薛琳儿师姐和李甜儿师姐了,我看不如就要薛琳儿师姐带着这些新秀到各处去吧!”
    太真上人摆了摆手,说道:“你也知道是琳儿比较适合,可是偏偏我已经答应了她,等登台盛会一结束,就放手让她去找吴恨,只怕此刻她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路月点了点头,幽幽说道:“琳儿师姐对吴恨师兄的一片情,可真是感人至深啊!”说到这里,路月本想提及家兄路云对李甜儿的思念,但想了想,碍于这般沉重的场合,终于是没有说出口。
    就在路月和太真上人愁眉不展的时候,一边的度劫忽而说道:“你们说的吴恨可是薛琳儿的情郎?”
    太真上人和路月猛然一愣,只觉得度劫大师这句话来得突然,太真上人看了度劫大师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度劫大师忽而说道:“那吴恨却是为何无法找到?”
    太真上人于是便将吴恨失踪的前因后果略略说了一遍。
    度劫听完这些,忽而笑了笑,说道:“若这二人真是相爱,我倒是有个办法!”
    太真上人一听这话,忙是说道:“神僧果有妙法,还望讲于我听听!我只怕琳儿陷得太深,若有好法子早些找到吴恨,当是再好不过了!”
    度劫点了点头,捋捋胡须,说道:“我们佛家在发源之地‘天竺极乐城’中有一座‘七欲塔’,塔分七层,每一层都锁着人间一欲,内中有一层锁着一个‘情樽’,这情樽中盛满了世间大苦大悲的情人的眼泪,倘或这薛琳儿是真正爱着吴恨,她将那情樽中的眼泪喝掉,便能够无论天涯海角,都能找到情人的所在!”
    太真上人一听这话,心中若有所思,接着问道:“只是不知这情樽容不容易得到!”
    度劫道:“那日薛琳儿的剑法我也是看了看,她以这样的身手去极乐城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我怕她功亏一篑!”
    太真上人一愣,说道:“如何功亏一篑?”
    度劫合十说道:“时间情爱,变幻莫测,人心不定,有谁能知道今日的花前月下到了明日又是何种境况?又有谁知道今日的寻死觅活之后,他日想起来会不会哑然失笑?我担心的便是薛琳儿若是并非深爱吴恨,她苦苦寻觅之后得到了情樽,喝下去的却是苦水啊……”度劫大师刚刚说到这里,忽而大殿门前一声清喝道:“度劫师傅,你如何这般揣度我对大师兄的情谊?”
    度劫侧脸一看,却正是薛琳儿身上背着一个小行囊,想来便是跟太真上人告别的,却是碰巧听到了度劫大师所说的话。度劫大师见薛琳儿面上气势凛然,不觉微微一怔。
    薛琳儿见度劫大师的脸色有些尴尬,只是轻巧巧一笑,道:“度劫大师,我敬你是金尊寺得道高僧,方才的话也只是为我担忧,琳儿这厢心领了,只是我当时在长白山上,风里来雪中去,颇是经历了一番艰难,但仍没有找到吴恨师兄,饶是如此,我……”话到这里,薛琳儿眼光中忽有了几番闪烁,续道:“虽然如此,我却从未放弃过,放弃过找到他,我的一颗心可以疲可以累,但是绝不会死!就算是死了,只要找到吴恨,它仍然能活过来!”
    这段话说得几度哽咽,断断续续,显然能听出薛琳儿心中的哀愁和伤痛。
    度劫大师见这场面,只是轻轻叹一声阿弥陀佛,眉间一动,似有不忍。
    薛琳儿继续跟声道:“度劫大师,你的话琳儿已经全部听到,感谢你为琳儿提出的法子,我很高兴,只盼大师能将内中详情一一讲来!我薛琳儿甘愿一试!”
    度劫大师轻轻一叹,说道:“罢了,罢了,我老僧愿意祝你一臂之力,只愿你们的情谊赤诚,真能感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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