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我要对

    他满脸的鄙夷立即消散开来，眼神中忽然蒙上了一丝担心，是在担心我么，我不清楚。我唯一清楚的是他总是在我最最伤感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变换着面部表情，该忧伤时忧伤，该放肆时放肆，是真的为我而疼，还是别的什么？
    “何苦要作践自己呢？”他双手背头躺在地上，黑暗中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闻到他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清香气息，声音温柔而低沉。
    我苦笑着摇摇头，然后猛灌了一口啤酒，“喂，你知道我跟齐思远是怎么认识的么？”
    他不说话，只是望着天空，似乎在听我说话，也似乎是在沉思。
    我手里捏着瓶子喃喃自语，“那时我刚上大学，我跟他是一个班。”
    “记得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片操场上，当时是军训的第一天，我上来就给了他一脚，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挡住了我看帅哥。”
    “你还真是死性不改么！”他望着天空接了一句。
    我没有搭理他，“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吧，有些事情，一旦沾惹上，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这辈子拳打脚踢了那么多的男生，唯独他是讹上我的一个，可是谁叫这是我自己做的孽呢，我一脚下去就把他的裤子给踢崩了，‘咔嚓’一声那布料撕得特响亮，他那件大红色的内裤立马便暴露在了空气中。我看着那件土不拉几的裤衩儿差点笑得岔过气儿去，而那个教官则是被气的快要断了气，我还没来得及听他喊句向左向右转便被扔到了大太阳底下。”
    “后来呢？”他抱着头似乎在假寐。
    “后来我被太阳晒得差点虚脱，直接倒在地上就不行了，最后还是齐思远救的我。”
    “那时候他就那样大喇喇地抱着我穿过了班里的队伍奔向医务室，我听到教官一边气愤地跺着脚一边骂他傻逼二百五，而他却那么地不卑不亢，大红裤衩儿一下子便成了全场的瞩目。你能想象那种情景吗，一个开了裆的男生露着内裤在操场上抱着一个女生狂奔？那时大伙儿都是拿看精神病的眼光来看他的，那一刻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土包子竟是那么地英雄，我差点害死他，他却救了差点要死的我，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暗暗发誓，我要对他好，比他对我好还要好上一百倍。”
    “后来我就开始对他好了，我给他递饮料递水，我还在每个休息的间隙缠在他的身边。”
    “可是你知道吗，对于我的好意，他却总是不愿意领情，他说他配不上我。”
    “他的家里很穷，是那种墙壁四处漏风的穷，他曾经自嘲地说他家里根本就不存在砸锅卖铁供他上大学的情况，因为他家连那可以用来卖钱的铁锅都没有。”
    “可是你知道吗，虽然他家里很穷，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穷苦学生身上的自卑，他总是那么地不卑不亢，总是那么地乐观，他很喜欢笑，笑起来就憨憨的，像射雕里的傻郭靖。他一分一分地挣他的学费，当了一个假期的小工，他把所有的钱都藏在那个他妈给他缝的大红裤衩儿里，他……”
    说到这里，我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猛灌了一口啤酒，这才发现脸上不知何时早已经淌满了泪滴，一滴一滴掉在我的手臂上，跟洒下的啤酒混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