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强人
冬瓜乐羊温依旧是老样子,黑色衣裤,腋下夹着个小着自来熟的笑容,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小蚩毛纠的身上。
刚刚还吵得一塌糊涂的修士们都有些发懵,每个人的脸上都升起了一份迷茫,似乎想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非非小声对着温乐阳说着刚才的感受:“先是周围人不停的吵,乱哄哄的,跟着脑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了一阵好像唢呐、又好像用鼻子哼出来的曲子,一下子整个人都心浮气躁,只恨不得冲进人群里也大吵大闹才能舒服些……”
挑了一下秀眉:“这是巫蛊之术,叫做丧门吹!”,说完顿了一下,又似模似样的点点头:“姓乐羊能施展到这个份上,也算不错了!”
非非仔细看了看苌狸的表情,笑了,跟师祖奶奶也不用客气:“刚听小蚩毛纠说的吧?”
哎哟一声,嘿嘿嘿的笑了,当着非非的面可不能吹牛。
几个人都笑了,锥子笑得尤其开心,一把揽过非非,满脸的亲密:“刚才那么多修士都着了道,你可比着他们坚持的时间都长……”
非非不用等锥子说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学的就是心理分析和心理控制,一般的蛊惑对我都没太大用处。”
几个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矮冬瓜已经走向了小蚩毛纠,蚩毛纠快步迎上来对着他躬身施了一礼:“见过乐羊先生!”
画城这两千年地所作所为骆三脉拓斜弟子都已经知晓,小蚩毛纠破石而出的时候就已经通过施巫手法猜到了是谁在搞鬼,这才出言提醒,不肯直接出手破了乐羊温的巫术。
乐羊温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只剩下一条胳膊地苗疆少年。目光闪烁着。
蚩毛纠笑得却异常坦然。伸出独手一指眼前大群地修士:“本来。你要想杀他们。我只有帮忙地份。可是……”说着。蚩毛纠叹了口气:“稽非水镜曾经于我、于七娘山有过莫大地恩德。我不敢破了先生地巫蛊。也能让这些人就那么乱下去。这才出声提醒。你要是见怪…就怪吧。”
乐羊温此刻已经恢复了常态。伸出手笑呵呵地拍了怕蚩毛纠地肩膀:“我只是看他们吵得欢腾。一时性起才出手凑凑热闹。没想着杀人。用不着说这么多!”
画城地丹青神通名震天下。但是除了温乐阳等有限地一些人之外。修真道上地人都不知道乐羊弟子还擅长巫蛊。矮冬瓜地话一说完。散修们哄地一声就乱了。这才明白刚才在不知不觉中着了乐羊温地道。立刻就些脾气暴躁之人对着乐羊温破口大骂。
另外一些顾及着以前情分沉吟不语地散修。心里也极不痛快。吵架这种事情。未必一定发生在对头之间。特别是是这群还算豪爽讲究快意恩仇地散修。要是彼此看着不顺眼。根本就不会站到一起。刚才地争执大多数都像猪猫红军兄妹那样。发生在自己人之间。一旦情绪失控出手伤害地。就是自己最亲近地人!
就在这时候。三寸丁温不说突然身形急晃冲进了人群。好像鬼魅般迅速地移动着。旋即劈里啪啦地脆响不停。十几个对着乐羊温大骂地人都被他一击耳光直接扇得昏厥了过去。
同时温不做也跨步而出挡在了乐羊温跟前,正色的高声大吼:“有姓温的在,谁也不得对乐羊先生无礼!”温不做就算表情严肃地时候,眼睛里也闪烁着贼光,让人一看就情不自禁的攥拳头。
不说不做兄弟前不久强练三术合一差点死掉,后来因祸得福被苌狸就势重铸经脉,现在已经正式跨入了修真者地境界,而且苌狸刻意帮忙之下,他们兄弟的本事比着普通地散修实在强上太多了,温不说在散修中晃了一圈,一击耳光之下肯定是一声惨叫!
二娘有些不满的瞪了小蚩毛纠一眼,轻轻地提醒他:“再有谁骂画城,你就直接杀了,别像傻子似的站着!”
不光狸,就连散修们脑子里也乱套了,温家和苗人都是稽非水镜请来的帮手,乐羊温明摆着是来捣乱的,小蚩毛纠先道破了他的巫术,现在却和温家的人一个劲的回护他。
画城乐羊温却愣住了,他的资质比着死在画城的乐羊甜差的远,自幼修行的也不是巫蛊之术,继承下来的巫力又损失了不少,在风起云涌的修真道上恐怕再难重现当年画城的威望,在护送旱魃五哥回到养尸地后,也想回家,就在四处闲逛,听说华山神女峰大会之后,耐不住好奇上来看看。
大会根本没提画城什么事,不过大多数人心里都会认为,实际上就是重选散修盟主,而重新选的盟主又和温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虽然也有利用之嫌,但是画城在两千年里着着实实为了散修做了不少事情。乐羊温现在本来就失魂落魄想法偏激,在他看来,那些散修唯有对稽非水镜嗤之以鼻,才能对得起画城上下世世代代对他们的照顾。
眼看着这些散修越吵越乱举棋不定,乐羊温心头愠怒,这才出手施巫,不过他倒也的确没想着让这些人自相残杀,只是想惩戒一番,不要让他们看轻了画城!可是自从自己现身为止,回护着他的倒是拓斜门人。
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横了温乐阳一眼:“你们温家的处事手段,到哪都是一团糟!”
锥子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什么时候,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了,淡淡的对温乐阳说:“矮冬瓜他爹,是我杀的。”
温乐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寸丁温不说在散修中如入无人之境,身形如电一晃而过,连串地耳光之后,已经回到了画城公子跟前,和他哥哥并肩而立,一高一矮好像两座门神,把乐羊温护在了身后。
温不做赞许的看了他的酷兄弟一眼,脸上又挂起了小人笑,伸手指着那些刚刚被打翻在地的人,对着还在震惊中的散修们断喝:“看好了!对画城不敬……哟!”
他的话正说着半截,散修们猛地齐齐发出了一声爆喝,紧跟着各色法宝乱七八糟的
起,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向着他们兄弟兜头盖脸:三百个散修,敢上峨眉山闹事,现在上千散修,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火辣辣的烫,特别动手的不是什么有名的高手,干脆就是个没听说过的小子。
不说不做兄弟吓得魂飞魄散,哥俩重塑根基真元浑厚不假,但是一点神通也不会,动手的时候还是温家武学地纵跃击打,哪有办法应付这么多铺天盖地的法宝,别说他们俩,就连不会法术的温乐阳也挡不住。
乐羊温就和不说不做相差半步,眼看着无数法宝奔袭,心慌意乱之下也只来得叫一声完了,双手一翻本能地要蕴起神通抵挡一下,没想到不说不做极有义气,在怪叫之后猛地翻身,一个抱住他,另一个抓起小蚩毛纠撒腿就往五福修士的堆儿里扎去。
‘佛陀,护法!’老兔妖不乐跨上了一步,盘起佛家法印天空中猛地绽放起一蓬豪光,三条金龙法相张耀武找的盘转,闪电般迎向了漫天法宝
小掌门刘正和让炯大喇嘛则一左一右,稳稳的把四个落荒而逃地倒霉蛋接了回来。
天上无数散修的法宝、佛家的护法金龙和昆仑道的剑屏流光溢彩,眼看着就要轰然撞击的刹那,倏然一声夜枭般的嚎叫毫无征兆地响起,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太婆从山下一路急闪而至,竟然以肉身挡在了两股法宝神通汇聚而成地浩浩洪流之间!
老太婆的动作快地无以伦比,双手好像泼风似的在半空中乱转,无论是法宝飞剑、靠着法诀唤出来地神通或者修士放出的灵兽,都她他一抓一放到了地面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天上好像下雨似的,各色失去了光泽的法宝劈里啪啦的掉落。
而老兔妖唤出的三条金龙,也被她一转眼间拆碎了,在不甘的怒吼中化作袅袅金光,被风一吹就散了。
不过一弹指间的事情,刚刚还气势冲天的神通对撞,竟然全被这个老太婆给…给拆掉了!除了苌狸和锥子面含冷笑之外,几乎所有人愕然的长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看了看身边人的表情,偷偷碰了一下锥子,两个绝顶妖仙也赶忙学着别人的样子,愣愣的张开嘴巴……
散修纵然修为不济,每一样法宝也足以穿金裂石,更何况其中还有猪猫红军那样的好手,老和尚唤来的金龙法相就更不用说了,可是相比起浩然之威被挡住,更让人骇然的是,几乎同时而至的上千件法宝和神通,大到昂然巨龙,小到肉眼难辨的牛毛针,一件没落全都被她抓住了、扔下了!
老婆子跳到地上,浑浊的目光,最终把目光停在了稽非和水镜的脸上,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稽非和水镜咕咚一声,一起摔做在了地上,把温不草的威风坐在了**底下……
老婆子的说话声音,比哭哑了嗓子的乌鸦还要更难听:“诸位仙家,老身有礼了。”她嘴上说有礼,身子却没动一下:“只因大劫将至,天下修士生死一线,老身这才冒昧出手,还望诸位海涵。”
山顶上依旧静悄悄的,没人搭腔。
老太婆似乎是笑了一下,指了指地面上的法宝:“诸位请取回仙器吧!”
直到这时候,散修们才反应过来,法宝被击落自己却并未受伤,法宝里的元神也没有丝毫的损伤,老太婆只是抵消了刚才法宝上的威力,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
温乐阳终于忍不住,用征询的目光望向锥子和苌狸,两个妖仙同时做出了一个不屑地表情,用传音入密对他说:“刻意显摆,没什么了不起!”
温乐阳听出了一股酸味,心里更不踏实了。
老太婆一出手就技惊全场,就算傻子也能看得出来是有意示威,像这种隐世不出的绝顶高手,来华山当然不是为了争大贤……
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了稽非水镜,毕竟大会是他们俩召开的,向老太婆问话这种危险系数极高的差事,也只有他们俩去干。
稽非勉强踏上了一步,脸上无比虔诚,以往只有在伺候苌狸的时候才能看见他这副表情,毕恭毕敬的开口:“老仙姑的修为通天,举手之间就消弭了一场修真道上地惨事,更难得是您老这份慈善心肠,为了咱们这些不成器的晚辈,千里迢迢赶来华山,稽非今日能够得窥仙容就不枉了这一辈子的修行!请老仙姑受我一拜!”
水镜在稽非身后,悬念一声阿弥陀佛,跟着老道一起一躬到地。
老太婆一闪身,想躲开两个出家人的大礼,稽非和水镜立刻脚跟使劲,脑袋跟着老太婆打转,说什么也要把这个躬鞠下去……稽非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又是兴奋、又是敬仰、还挂着几分由衷的喜悦……
不管是散修、正道还是世宗,大伙心里这个骂啊,谁也没想到稽非老道不说正事,上来先行大礼送上一串马屁。看他们地表情,只要老太婆一点头,马上就能跟人家走。
稽非老道自己也挺入戏的,声音颤抖着问老太婆:“请老仙姑示下仙宗,好让晚辈知道,究竟是哪一方仙脉灵土,才能修成您这样的神仙人物!”
老道说完,正满脸憧憬地望向老太婆等着答案,一阵粗狂的大笑声,突然从山下滚滚传来:“小道士,教你个乖,你眼前的这位,就是南海之外九百里天星礁的数斗婆婆!”
大笑之中,一个满面红光地老头子已经从纵跃上山,他一到山顶,所有人都觉得浑身一热,仿佛跳上来的不是个老头子,而是个大个的火炉子一般。
老道正不知道是该继续巴结老太婆,还是转向红脸老头子的时候,又一个好像锈迹斑斑,听着就让人像把他的舌头拿出来放到磨刀石上去打磨一番的声音,在沙哑中带着锵锵金属交击之意,从大山之间层层回荡:“小道士,教你个乖,刚上山地这位,是东海崂擦天崖的抱日天师!”
站在山顶边缘地修士们都挺自觉,立刻哗啦一声闪开了,果然,说话声结束的时候,一个浑身黄得发黑,裸露地皮肤上都仿佛长满了铁锈的中年汉子上山了。
第三个声音接踵而来,一个清亮动听地女声,带着几分气喘吁吁,仿佛爬山爬的太吃力,却又不甘心沉默:“小道士,再教你一个乖,这位是祁连山的铁锈先生!”随即一阵香风在峰顶飘摇,所有人都是眼前一黑,跳上来了一个身穿大红祅、一走路身上肥肉都哗哗颤抖的婆娘。
彩虹兄弟就已经人间出奇的大胖子了,可是和眼前这个胖婆娘一比,只能用苗条来形容。
接踵上山的这四个人见面后各自放声大笑,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
稽非老道被人家连着教了三个乖,早就不知道该说点啥了,长着嘴巴愕然呆立在当堂,倒是温不做,脸上挂着小人笑大大咧咧的问最后上山的胖婆娘:“仙姑您也教我一个乖,您老怎么称呼?”
温不做一开口,胖婆娘马上回头冲着他一笑:“我是长白山红底窟季不倒,他们叫我热仙姑,你喊我妹子就成!”说着,双目含春的向着温不做抛去一个媚眼。
温不做舌头根上都泛起了鸡皮疙瘩,硬生生的把下面想问的话给堵回去了。
季不倒,倒是和不说不做兄弟的名字相映成趣。
上山的四个人根本就不顾及其他人,自顾自的说笑寒暄着,显然都是一样的身份地位,估计修为神通也差不了多少,不只温乐阳,几乎所有人都有些心惊肉跳,天底下什么时候冒出了这么四个怪物来!
要是他们也参与到正邪之争里,哪家也庇护不了只想置身事外的散修们。
大胖女人热仙姑叽叽喳喳嗓子又尖又脆,问其他三个人:“小桑呢,怎么不见他来?”
其他三个人都摇了摇头,红脸老头子抱日天师皱着眉头:“这小子一贯磨磨蹭蹭,谁知道现在出来了没有!”
胖女人摇摇头:“说好地事情,应该不会不来,可能…路上耽搁了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抱日老头子打断了:“谁能耽搁的了他?嘿嘿,要不,季家妹子辛苦一下,去一趟大鼓坑把他这小子从被窝里抓来?”他的话阴眼怪气,语气里一股不正经的笑意。
胖女人的脸一下子变成了块红布,浑身上下每一块肥肉都在扭捏着,硬是在满是油光的脸上装出来一副扭捏地样子,娇滴滴的说:“恒山这么远,我可走不动……”
数斗婆婆挥挥手打断了两个人,把话题扯开,望着抱日说:“你千里迢迢的把我们几个都喊来,却不叫华山地头上的吴独独,哪有这个道理!”
抱日对老太婆可就正经多了,正色的摇了摇头:“老吴身负重任,虽然近在咫尺,先不要惊动他了……”
锥子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苌狸地眼睛却悄然明亮了起来,对着温乐阳先比划了一个九,又比划了一个六。温乐阳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无比的惊诧。
南海之外九百里天星礁佝偻着身体的数斗婆婆
东海崂山擦天峰红脸地抱日老头
祁连山销金窝中年铁锈先生
长白山红底窟大胖婆娘热仙姑
再加上他们口中提到的,恒山大鼓坑小桑、华山吴独独……
当年温树林被天音押着算足了九个地方,此刻竟然有六个地方都稳稳相符,如果只是巧合的话,这个概率未免也太低了些。
如果眼前这些人真和温树林算过的九地有关,那他们和柳相是什么关系?和猴子千仞又是什么关系?九地涉及了六个,其他三个呢?现在温乐阳脑子里,彻底乱成了一团,这感觉在他初中毕业考数学地时候出现过一次。
非非也悄悄的摸出手机,给小沙发了条短信。猴子千本来要去恒山大古坑找人,想不到他还没去,来的人就也提到了这个地方。小沙收一路屏气急行,此刻已经从深山里出来,刚爬了几步神女峰就收到短信了,气的怪叫了一声,转头又回去喊猴子千仞去了。
稽非老道努力压下蓬蓬乱跳的心脏,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老兔妖地声音:“这四个人的修为全都深不可测,我地天眼明也无法看透,恐怕都是和我家师祖一线的绝顶人物,你千万小心应付!”
稽非刚提起地勇气,随着老兔妖的话就融化了。
老兔妖地刚一施展禅音秘传,四个人突然同时回头望向了他,数斗婆婆冷笑了一声:“有什么话就大大方方的说,不用藏着掖着!”跟着,老太太又费力的抬起头,有些纳闷的问:“你家师祖是谁?能与我们比肩?”
老兔妖还没说话,温不做就笑嘻嘻的抢过话头:“我家师祖也是响当当人物,要是有机会见面,她老人家和您老肯定一见如故!”
数斗婆婆没再理会他们,低下头默默的走到了一旁,她的身体佝的异常严重,除了抬头说话的时候之外,那张老脸都是冲着地面的。
四个怪物又低声商议了几句,最后那个来自东海崂山的抱日老头站出了一步。
大家本来就在等着他们开口,一看终于有人出来了,都闭上了嘴巴停止低语,可是宝日却目光流转,非要等到把目光掠过了所有在场之人后,才仿佛还算满意的笑了笑,根本就无视五福高手的存在,开口说话:“我们四人这番打扰,也实在有些不得已的苦衷,还请诸位道友海涵则个。”说着,双手抱拳,象征性的拱了两下:“刚刚数斗婆婆说的话确有其事,修真道此刻…临!头!”
最后四个字,老头子猛的加重了语气,温乐阳只觉得耳边好像飞快的闪过了一辆火车似的,震得脑子里嗡嗡直响!随即他惊奇的发现,连自己都险些抵受不住的大吼,非非居然没昏过去,看表情,似乎和他的感受差不多。这才恍惚的明白,老头子这四字断喝出口,到了各人耳中的威力并不一样,根据在场众人的修为高低,要所有人都一般的难受。
的神色早就冷了,锥子的脸上也恢复楚楚的可怜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