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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司机曾那么无情,那么急急的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可当我招手时,却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难,远远的就有一辆没有客人的出租车急驰到我们身边停下。司机从驾驶室里探出脑袋,热情的问我们,要去哪里?
    但我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对我们热情,我们和他既不沾亲又不带故,他何以要对我们笑得如此灿烂?他热情的只是钱,作为顾客我们应该支付给他的钱。他跟那些无情的从我们身边急驰而过的司机并没有两样。
    我对他的热情有些反感,我扶着柔娜上了车,竟管心里急不可待,脸上的表情却不冷不热。
    他又一次回头问:“去哪里?”
    我依然不冷不热,内心却比先前更急了,我回答不出他的话来。
    城市的灯火已点亮,车海已变成了灯海。
    茫茫灯海里,我们该去何处追寻刘一浪?
    柔娜也很茫然,却似更焦急,因焦急而慌不择路,对司机道:“向前,越快越好!”
    重庆的夜色是美丽的,更何况是腊月二十八的夜晚,新年还没到来,城市却已提前穿上了新装,到处都是节日的喜气。
    但我和柔娜,谁脸上也没有一丝微笑。今天,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婚礼,我们自己的婚礼,可我们经历得更多的却是,一波又一波的灾难,几乎要彻底把我们压垮。
    我们眼睛向前,努力在车海里搜寻。道路两旁那些闪烁的霓虹灯,把街道点缀得如梦如幻,仿佛我们正匆匆的急驰在美丽的天街。但我们内心里没有丝毫喜气,只有紧张慌乱和寒冷,我们看不见也不想看到一切美好的东西。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能剌激我们痛苦的内心。我们只渴望,能看到刘一浪的车,只要看到他的车,我们的眼前,就一定会比霓虹闪烁的岁末之夜,还要美丽还要灿烂。
    司机一直在柔娜的指点下向前,载着我们去了一切可能的地方,甚至还去了刘一浪火车站附近的住处。但那么多霓虹灯,高楼,车辆迅速的向我们逼近,又迅速的倒退,我们却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一点有关刘一浪的蛛丝马迹,更不要说雪儿。
    我们唯一能看到的,是时光,还有生命。
    时光和生命,就是这样迅速的向我们逼近又迅速的倒退的,无论我们曾经多么满怀期盼和惊喜,到头来都只是一场空,都只是无穷无尽的悲切和绝望。
    我的心情已坏到了极点,不然我决不会如此悲观如此愤世嫉俗。
    夜已深,司机已倦怠,对我们的态度渐渐不如先前热情友好,到最后更是极不厌烦的催我们下车,说是他要收班了。
    他其实是不愿再这样,在我们的指点下,穿行于大街小巷,耗得自己精疲力竭,却是为我们,盲目的急追一个谁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目标。
    看来,大多数人最珍爱的还是自己,金钱次之。
    柔娜是那么不愿就此罢休,她望着司机,双眼里充满岂求,是那么可怜巴巴,又那么痛苦绝望。
    然而司机没有丝毫感动,对柔娜狠狠的道:“你别用那种眼睛看我,一副死了人的样子,难道你没听说过正月忌头腊月忌尾?就快过年了,不要触我的毒头!”
    我不得不扶着柔娜下车。
    他呸了一声,重重的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车辆已稀少,再没有谁愿意为我们停留。
    街道显得有些空旷,依然闪烁的霓虹灯,和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飘渺的歌声,让柔娜和我更感凄苦彷徨。
    我扶着柔娜,踩着如梦如幻的夜色,仿佛不再认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幸福和快乐,与我们咫尺天涯……
    偶尔经过的车,偶尔路过的人,都会让我和柔娜情不自禁的紧张并且目光追逐。
    然而,一次次心惊肉跳的经历,换来的却是更加心痛的焦虑和绝望。
    说句实话,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曾无数次在我的梦里,这样扶着柔娜走过,没有尽头的路,却没有旁人,只有我和她。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感觉,那时总不想在梦里醒来,总想就这样和她走下去,走到永远……
    但现在我不能,尽管我也如她一样急切的渴望找到雪儿。我得尽快扶着她回家,她不能再这样走下去,她早已心力交瘁,她需要好好的休息。
    然而,她却不要回去,她柔弱的身子从我的搀扶中挣脱,一挣脱就是一个踉跄,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我是那么心痛,我上前扶起她,我轻轻的道:“好吧,我再不带你回去,我陪你,哪怕找遍天涯海角,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刘一浪,让他交出雪儿……但是,请你不用放开我,让我扶着你,你已再经不起……”
    我哽咽着说不下去,眼里又情不自禁的有了热泪,我别过脸去,不想让她看见。
    然而,她却看见了,她轻轻的把冰冷的手抚上我的脸庞,一边为我拭泪,一边问:“寻欢,我们真的做错了吗?为什么我们为了雪儿,反而害了雪儿?”
    她努力的为我拭泪,自己眼里的泪却比我还要涣滥成灾。如果她知道,我们不仅害了雪儿,还害了忆兰,我不知道她会更加痛苦成什么样子?
    我也为她拭着泪,可那泪怎么也试不干,我对柔娜道:“别哭了,别哭了好吗?柔娜,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上天,是刘一浪,雪儿那么可爱,那么热爱生命,他们却要无辜的折磨她。”
    但柔娜没有能忍住自己,我也没能忍住自己,我们紧紧的相拥着,在无人的深夜的街头,哽咽着,任凭泪水又一次放纵。
    北风忽起,从身后的什么地方吹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念叨:“雪儿,我对不起你……”
    反反复复,悲悲切切,竟分明似刘一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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