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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仇恨的眼睛,让我感到凌冽的寒冷,和难言的酸楚,继而是更加的悲痛和担忧。
    我以为他们会气急败坏的冲过来,怒不可竭的将我和柔娜赶走。尽管我不会走,但即使他们真用那样恶劣的态度对我,我也不会责怪他们。他们越是这样,说明他们越是疼爱忆兰。我真诚的希望忆兰能有人好好的疼她,毕竟近来因了太多无法摆脱的原因,我对她疼爱的太少。甚至,我是辜负了她,虽然不是有心的,但我让她一个人忍受孤独和痛苦,甚至残忍的抹杀了她和我相濡以沫、厮守终生的希望,让她身陷绝境,不惜以悄无声息的自杀方式,向她疼爱和怨恨的人决别,却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我无法原谅自己。
    但看他们迁怒于柔娜,我却多么于心不忍。毕竟,柔娜是无辜的。所有一切的不幸,都是我顾虑太多,畏首畏尾,怕忆兰无法承受不能守口如瓶,没有给她解释造成的,与柔娜无关。
    因我的优柔寡断,因我的对忆兰的不信任,已让忆兰无辜的自己给自己的生命,带来了可怕的创伤。我再不能让柔娜,受到无辜的打击了。
    我望着他们咄咄逼人的眼睛,我痛苦凄迷的张了张嘴,我想给他们解释。
    有些时候解释是多么必要啊,如果当初,我给忆兰解释了,忆兰就不会误以为我和柔娜举行婚礼,就是宣告我和她的爱情已被彻底埋葬,她就不会选择自杀。
    但我却是那么痛苦,竟理不清头绪,那好多好多要向他们说清楚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好恨,恨我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却一次次在最紧要关头成了个银样的蜡枪头。
    柔娜来到我身边,拉了拉我,虽然因雪儿失踪而痛彻心扉,但还是望着忆兰哥仇恨的眼睛,轻轻对我道:“是不是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还不肯饶恕你当初拦下了他的车?”
    她不认识忆兰哥,所以她只关心我,并没关心忆兰哥为什么会出现在急救室外面的过道上。她也因此误会,忆兰哥如此愤怒的和我对恃,只是一点点个人恩怨。
    我扭了扭头,差点就想对柔娜解释,不!不是因了我拦车的事。是因为……
    但我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更不忍让她本就不堪承受失去雪儿的痛苦的心,再痛上加痛。我终于什么也没说,就转过身,望着忆兰的哥。我痛楚的眼神,不是期待他的谅解,我是期待他能让我留下来,让我和他们一起等待忆兰的消息。
    柔娜以为我是不服气,是放不下与忆兰哥的私人恩怨,又拉了拉我,道:“我们走吧,我们最紧要的是找到雪儿。”
    雪儿,一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就骤然一缩,一阵揪心的痛。
    但,我却又不能放弃忆兰,她还躺在急救室里的手术台上,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度着自己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光。我多怕她面对死神,不作丝毫挣扎,就心甘情愿的跟了他去……
    如果真是那样,恐怕这一生,我就再也没有,这样等待她的机会了。
    我站着没有动,虽然我担心雪儿也怜惜柔娜,但我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柔娜用力的甩开拉着我的手,道:“想不到这个时候,你还能自己顾着自己的恩怨!”
    很轻的声音,却是无比痛彻心扉的怨恨,甚至像哭,我想,她眼里一定有无法克制的泪水,大颗大颗的夺眶而出。
    她误解我了,是因了雪儿,她才终于在误解中忍不住自己,对我如此责怪。
    但我不但没有追着她去,没有唤声她的名字作些微挽留,甚至连头也没回,连她的痛苦无助的背影也不曾去看,也不曾顾惜。
    我反是把头转向了急救室,心惊胆战的看那扇厚门。
    我不是狠心置她置雪儿于不顾,我是听到那声门轰然作声,我知道它就要打开,忆兰就要从里面被推出来!
    柔娜对雪儿的呼唤,更加颤抖嘶哑,孤独凄凉,伤心欲绝,仿佛游魂一样,在我身后越来越远,最终消失。
    然而,急救室那扇紧闭的厚门应声打开,出来的却不是忆兰,而是一个医生。
    他一出来,门又严严的关上了。
    他穿着白衣,戴着白帽、白口罩,就像某篇外国校旱里那个装在套子里的人,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一双眼睛。
    但只要看到那双眼睛就已足够了!
    那是一双多么有神,多么兴奋激动的眼睛!
    那双眼睛已毫不掩饰的泄露了,他内心那个无法抑制的振奋人心的消息。
    忆兰哥和鹃子急急的向他跑了过去,他也迫不及待的主动向他们迎了过来。
    他们谁也没在意我的存在。
    我却并不因此怀恨,反是默默的转身离开,不在作稍微停留,以最快的速度,追向柔娜那伤心欲绝的声音在我身后最终消失的方向。
    我先前不追着柔娜离开,就是为了等待忆兰的消息。现在,只要看那医生的那双眼睛,我就知道忆兰已度过了生命中最危险的时候。我还没等到忆兰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还没来得及看上她一眼,但我已用不着等待。只要她已安全就已足够,尽管,也许她还要在手术台上继续躺上若干时光。
    她已安全,我对她还有什么牵挂的?
    我心里现在只有雪儿,只有雪儿的安危,我必须得尽快找到她。
    尽管我去得快,去得急,却还是听到了背后的对话。
    “医生,忆兰怎么样了?!”
    忆兰哥和鹃子几乎同时失声问道。
    “不用担心,她已度过了危险期,只是还要继续做点小手术……这真是个奇迹,她失去了那么多血,已直逼死亡的边缘,竟然还能挺过来,真是个奇迹,我从医几十年来不曾遇到过的奇迹……”
    比他的眼神还要兴奋激动的声音,从清新到隐约,最后再也听不见。
    在过道的拐角处,我撞上了那个先前寻觅着去向另一个方向的女护士。
    她颤声问:“雪儿还没找到?”
    我不想耽搁时间,没有回答,只是急急的点头,准备离去。
    “她还在找?那些地方她已找过了。”
    她心痛的望着远方,那里隐约传来柔娜呼唤雪儿的声音。
    我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点头。
    她忽然就哭了,道:“你不和我说话,是恨我了吗?你们都恨我了吗?我去监控室找守监控的同事察看了,病房附近根本没有装摄相头,只在几个主要的通道装了。但那些通道来往的人太多,来去得又快,那些人在视频里都只是一晃而过,根本看不清哪个抱小孩的怀里抱的是雪儿……但你们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雪儿的,一定会……”
    她几乎再也说不出来,泪如雨下,只有悲痛懊悔的哽咽。
    我是那么不想在她身边耽搁时间,但我还是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走向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别太伤心难过,既然事情都已发生了,无论怎样自责都没有意义,再说,这也不是你的错,雪儿的情况也许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她也许只是从沉睡里一觉醒来,发现病房里太过寂寥,一时好奇贪玩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然而,柔娜却已从那个她已不只一次寻找过的方向走了过来,经过我们身边,竟既没看我,也没看女护士,只顾唤着雪儿的名字,又要去另一个她不只寻找过一次的方向。
    她内心一定正怨恨着我们两个人。
    女护士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她,她根本就没回头,匆匆而去。
    女护士冲她道:“雪儿可能是被人抱走了,我们报案吧?”
    柔娜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瞪着女护士,没有半点温柔和高雅,恶狠狠的道:“你把雪儿弄丢了还不够吗?还非要置雪儿于死地吗?!”
    如先前一样,她是担心雪儿的安危,才这样失态这样对女护士凶狠的。她是怕雪儿如果真是被人抱走了,我们报案会引起那人的恐慌,做出更加不利雪儿的事来。警匪片里常有绑匪因家人报案而最终撕票的描写。
    但女护士那句雪儿可能是被人抱走了的话,却提醒了我。我忽然就记起先前在休息里,自己扑在柔娜丰乳之间痛哭得憋气时,一次偶然的扭头,似乎看到个人影,正抱着个孩子从门外经过的梦幻一般的情景来。
    我再不以为那是梦幻,而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甚至我还说不出理由的认为,那个人影抱走的确乎就是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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