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的是闺女

    江小雪十月怀胎，生下一个闺女。躺在产房里满头大汗，护士把孩子推了过来，恭喜她生了一个小公主。江小雪微微笑了笑，看着身边粉嫩的小婴儿，初为人母的幸福感让她忘记了生产的剧烈痛苦（听说自然生产有利于孩子成长，她没有选择剖腹产），小婴儿在她面前划动着小手小脚，这样的小动作在江小雪的眼里是无比欢快的，她灿烂的笑了，对着孩子说道：“宝宝，妈妈刚才好努力，就是怕你在里面呆久了不舒服哦。”这时候，李文龙欣喜的从产房外面走进来，江小雪瞧了瞧他后面，却看不到他老娘，她的心里闪过一丝阴影，难道婆婆失望了，李文龙老娘一直盼望着她给她生一个孙子，如今生了一个闺女，老太太看都不来看了，比起十月怀胎，这期间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简直判若两人，这样的翻脸速度未免太快了吧。
    江小雪的心里升起不悦，初为人母的成就感淡化下去，她在心里想到，如果老太婆敢对她翻脸，对她小宝宝不好，到时不要怪她不客气。她已经事先说过，生儿生女都一样，她只生一个，老太太也对她掏心掏肺的说过，生闺女她照样喜欢，为什么现在连人影都看不到，她要临产时，婆婆和着李文龙一起护送着她到医院，婆婆比李文龙还要紧张，江小雪开始阵痛的时候，还能隔着产房的玻璃门，看到婆婆胖胖的身影不安的在门外走来走去，现在却连一个人影都没了？
    江小雪不知道，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老太太从护士那里得知她生的是闺女时，原本一直在产房外面焦急的走来走去的她就一**坐了下来，脸上明显出现了失望的神情。老人在心里喃喃的道，明明爱吃酸的，明明反应厉害。明明肚子小，明明卦纸上也说了生地是儿子，为什么生下来是一个闺女，她简直不相信刚才从护士那听到的是真的，见那护士没走，老太太又赶着上前问了一句：“护士。我们家小雪真的生的是闺女么？”
    那护士烦了，很不满的看了老太太一眼，对她道：“都什么年代了，还男孩女孩，现在生儿生女都一样，你们做家属地去看看产妇吧，自然生产不知道有多辛苦。”
    李文龙激动的搓着双手，连声说是，立马窜进了产房。初为人父的喜悦让他无所适从，他快步走到小雪面前，对她说道：“小雪。辛苦你了。”
    江小雪虚弱的笑了笑，偏过头，看了看身旁躺着的小婴孩，对李文龙笑道：“看看，你的女儿。漂亮吧。”
    李文龙笑了笑，俯下身想去抱孩子，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抱，在那里手足无措的保持着俯身欲抱的动作，江小雪笑了笑。说道：“行了，不会抱慢慢学吧，让她睡一会。”
    李文龙连声说是。江小雪又往他的身后看了看，仍然没有看到婆婆地身影，她对他道：“你妈呢？”
    此时此刻，她是多么想看到婆婆疼爱的笑脸，就像文龙一样，笑着对她说一声：“小雪，辛苦了。小雪，想吃什么？”
    但是没有。江小雪心里的阴影越发沉重，不满也越发严重。
    李文龙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老娘没有跟着他进来，他回头看了看，虚伪说道：“我妈大概回家给你弄吃地去了，我听她说家里熬了鸡汤，大概回去给你准备鸡汤去了。”
    李文龙根本没有听到他老娘说这些话（他说出来完全是为了安慰江小雪）。小雪听到他这些话。信以为真。终于放心地笑了笑。对他道：“文龙。我还以为你妈会失望呢。”
    李文龙一阵不安。继续装糊涂。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江小雪身边。对她说道：“失望？失什么望？小雪。你真是小看我妈。我妈没那么封建。我妈早跟我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如果我们只生了一个闺女。大不了她以后叫文虎生一个儿子。她说啊。我们李家有两个儿子------------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江小雪笑着打断李文龙地话。这些话她已经从婆婆嘴里听过无数遍了。如今不想再听了。刚刚经过一番生产。江小雪又累又饿。可不想听李文龙在那里唠叨。她对他道：“文龙。妈一个人回家她认得路吗？要不你出去看看。如果妈还在医院。你陪她回去一趟。已经走了地话。你就回家一趟。我担心妈会迷路。”
    江小雪十月怀胎期间。婆婆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江小雪第一次怀孕。反应特别大。成天上吐下泻。嘴也特别刁。大半夜地有时候饿了就跑到厨房找东西吃。可是她自己又不会弄。婆婆为了照顾她。也跟着爬起来。江小雪想吃什么。婆婆就给她做。不管是米饭还是面条。饺子还是馍馍。婆婆每天翻着花样给她做。江小雪有一天提到想吃土鸡汤。因为城里买不到正宗地土鸡和鸡蛋。婆婆立马亲自回了老家一趟（李文龙太忙了。没有时间开车送她回去。老太太自己坐火车汽车地）给江小雪从老家拎回来两只老母鸡。还有一大篮子土鸡蛋。千里迢迢又是挤火车又是挤汽车地。从北方农村成功拎到深圳。而且速度极快。来回只用了三天时间。也就是说在老家她根本没有停下来歇口气（老太太说家里没人啊。她不放心小雪）。江小雪不是不感动地。
    在十月怀胎期间。婆婆这样地照顾不胜枚举。江小雪本性又是善良地女子。在这将近十个月里。和婆婆朝夕相处。无话不谈。婆婆又对她特别照顾。两个人就像亲母女一样。江小雪从李文龙这里知道她老娘是回去给她弄鸡汤了。所以立马为刚才对老太太地怀疑感到惭愧。进而对老太太回家表示了真诚地关心。
    李文龙仍然坐在那里。对她说道：“小雪。没事。我妈认得路。”
    江小雪不放心的道：“文龙。妈怎么认得路啊，深圳那么大，她一个老太太，来了深圳这么久，平时就是在我们那小区转，最多到附近的菜市场超市买买菜。现在这医院离家这么远，你妈普通话又讲得不好，又分不清方向，街上车多人多的，你快回去看看吧。”
    李文龙见江小雪这么说，只得点点头，说道：“那行，我回去看看，小雪。你好好休息啊，我马上回来，说吧。还想吃什么？”
    江小雪笑了笑，说道：“不用了，我就想吃妈熬的鸡汤-------好喝！”
    李文龙点点头，说好，就转身出去了。
    他刚走出产房，就发现他老娘还坐在走廊供家属休息的长椅上，低着个头，情绪仿佛很是低落，李文龙不安地朝病房看了看。确定江小雪不能看到外面，才走过去，对他老娘说道：“妈，小雪给你生了一个孙女，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他老娘抬起头来，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对他说道：“明明应该生一个儿子的啊。”
    李文龙愁了，想起过去十个月平静美好地家庭时光，可能因为小雪生下一个女儿又要开始狂风暴雨了。他对他老娘说道：“妈，我们到外面去说，这里不方便说话。”
    李文龙怕江小雪听到，婆婆看了看他（对于儿子的动机她心知肚明），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笑容，李文龙对她道：“妈，走吧。”
    老太太才点点头，两个人一起走到医院外面去。刚到医院外面，老太太就念叨开了。对他道：“明明应该是一个儿子。怎么是一个闺女，她反应那么强烈。一直嚷着爱吃酸的，难道是装给我看的？骗我了？毛龙，我们村老李家的儿媳子，你听说没，她其实一直想吃辣的，结果为了让她婆婆侍候她，就成天骗她婆婆说她爱吃酸地，结果她婆婆累死累活照顾她十个月，生下来一个女地！她后来不小心说漏了嘴，说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怀地是女的，因为她一直只想吃辣地！”
    “妈，你别说了。”
    李文龙烦恼起来，用手抹了把脸，对老人道：“妈，你在家还熬着鸡汤吧，我们回去吧，小雪刚生产，身子虚弱，要好好补一补。”老太太原本滔滔不绝的质疑着，却被亲爱的儿子给打断了，她立马不满，本来江小雪生了一个闺女已经够让她失望了，没想到儿子却仍是这样一个态度，她对他道：“毛龙啊，她生了一个闺女，真是的，怎么是一个闺女，是不是这个生男生女也有遗传的，她老娘也是生了两个闺女，唉，这可怎么办，我们老李家不能绝后--------”
    “妈！”
    李文龙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老太太吓了一跳，絮絮叨叨地话被儿子打断，怒道：“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我是为你着想，你想着你以后没个儿子，你这些房这车这些钱给谁去？！”
    老太太本来心情够失落了，儿子又不体贴，不由也怒了，她对他道：“这十个月，为了侍候她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半夜起就半夜起，大冬天要人出远门就出远门，大冬天的想吃杏，我一个老太太人生地不熟，几乎转遍整个深圳城，去找她大街小巷地找她爱吃的杏！她给我生了一个女的，生了一个女的！”
    李文龙低了头，任他老娘发着牢骚，他想着他老娘刚才说的那些话，江小雪是不是故意装作爱吃酸的骗她，江小雪生了一个闺女是不是娘家的遗传，这些话如果让江小雪听到了，她还不炸了？
    李文龙终于知道，江小雪怀孕期间和他老娘婆媳一家亲相处的情景原来只是暂时的，只是假象，他老娘之所以对江小雪那么好，百分之百是冲着她肚子里地孙子去的，如今孙子成了泡影，老太太又回复到以前的冷漠刻薄状态了。
    李文龙在回忆的时候，老太太还在那絮叨，“毛龙，不是我说你，你当时就不应该娶这个女人，你看看，你娶了她你得到什么！啊--------先是你爸摔死了，接着是老家的人都看不起你了，都知道你怕媳子，现在你弟工作了，宁愿继续呆在郑州工作，也不愿意来深圳，为什么啊，他知道你媳子是什么样，不想让我受委屈，不愿意过来，现在呢，更好了，我辛辛苦苦照顾她十个月，她给我生了一个闺女，生了一个闺女！”
    李文龙抬起头来，对他老娘说道：“妈，这城里生儿生女一个样。”
    “怎么会一样？！生了儿子你还可以带一个回来，生个闺女你什么都没了，后半生没指望了，我以后死了，你没人照顾怎么办，你媳子像一个会照顾人的吗，你们老了怎么伴，闺女嫁给别人做媳子了，你媳子又是那种什么都不会做的主，毛龙，你以后老了有你受的！”
    老太太有她自己的一套思维，养儿防老，这套想法根深蒂固，而且在她自己身上得到了铁地证明，因此她更加相信，她生了两个儿子，所以她老来有靠，李文龙如果没有儿子，又娶了这样一个糊里糊涂不会做家务不知照顾人的媳子，老了靠谁去？
    老太太当然失望了，当然愤怒了。
    她说道：“不行，你们必须再生一个儿子，叫你媳子再生一胎！”
    “如果第二胎又是女的呢？”
    “那接着生！”
    老太太话语无比强硬。
    李文龙痛苦的摇了摇头，他无法想象这些话如果被江小雪听到了会是怎么样的反应，他抹了一把脸，想把脸上的皱纹抹掉，他对老人道：“妈，这些话你不要对小雪说。”
    “哼！我不说那就你说，她必须给我们李家生一个儿子！”
    “妈，我知道了，回去吧，家里的鸡汤估计要熬干了。”
    “哼！生个闺女还想喝鸡汤？！我这是给我孙子准备的，我孙子没了，她还想喝？！咱们村刘季海他老婆，生了十个闺女，一生完就直接下地干活，就她骄贵，有什么脸骄贵！”
    老太太咒骂着，李文龙推着他老娘回家走，对她道：“妈，行了，你回家歇着吧，我来弄总行吧，妈，这些话你一个字都不要对小雪说，我去跟她说，知道不。”
    老太太没吭声。
    李文龙心里不安，他想着必须想一个办法，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老娘侍候小雪坐月子，否则的话，估计家庭大战会再次爆发，无论如何，他得想办法让这两个人暂时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