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现实（一）

    到了外面，李军长出了一口气，装傻也是一门技术活啊，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过，总算是把这关混过去了。他这次明显感觉到了褚雁的戒备和敌意，问题究竟出在那里呢？他一直搞不明白。
    本来他还想着把那辆招摇过市的车子也交出去，但刚才的情景也没有机会说出口，对了，自己还是要抓紧时间找个住的地方，离公司近点上下班也方便。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喂，张哥啊，有什么事嘛！哦，钥匙收到了，收到就好。不是拉，没有，没有，我一个单身没什么物件，就个小包一拎就走。昨天回来我就和老总说了，没，没提您，我说的是芳姐直接给我打的电话。果然让您给猜中了，王总一听就冒火了，让我给芳姐回个话，您也知道，我和芳姐有点过节，就坚持让他说。王总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给我在公司附近安排个住处。呵呵，张哥，王总是不是有点怕芳姐哦。什么您不清楚？您不知道的事，我更不清楚了。好，好，就这样，有空再聊，再见！”
    挂了电话，李军开着车在附近转了起来，租赁中介多如牛毛，各式各样的房子也是琳琅满目，不过价格好像也太高了点，一点大的房间租金比自己原来的房子要贵两到三倍。李军才把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刚刚还热情似火的大妈，撇着嘴一脸轻蔑的说，“小伙子，你住的那个地方是属于五环以外，是乡下，这里是市中心，城里和村里能比嘛！”
    李军一赌气又跑了三家，结果是一家比一家贵，到最后他都懒的张口了，只看一下墙上挂着的报价表就又出去了。最便宜的一室一厅都要花去他工资的二分之一左右，和人合租倒是便宜，但对他目前的状况又不太适宜。万一让玲玲或雪儿她们知道，自己的面子往那里放！
    临近中午，柏油路面被烤的软绵绵的，空调已经开到最大了，初夏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腿上依然是那样的灼热。整个城市好像处于蒸笼里一般，能看到地面冉冉腾起的热气，每隔一段就能看到几辆爆了胎的汽车趴在两边，像群瘸了腿的蛤蟆。
    李军肚子已经叫了起来，但一点食欲也没有，他深深感觉到那种繁华都市背后所掩盖的孤寂和饥饿所带来的巨大的空虚有些类似，但又不完全一样，岂是食物可以消除的！
    顺着街道越开越远，换挡，刹车，油门，一切都是下意识的，等李军惊醒过来，车子已经驶到雪儿家门口。看着院子里的汽车，他知道母女俩应该在家，他也知道自己的到来一定会受到热情的接待，但他却告戒自己这不是时候。
    车滑出很远，李军突然想到，不如就在附近找个房子，这里自己非常熟悉，离雪儿家又近，闲暇之余还能去白吃几顿。小丽也好久不见了，她不是想着上大学吗！现在不清楚在不在店里。自己来这个城市第一个熟识的就是她，中午蹭顿没问题吧！
    李军的心情变的愉快了起来，油门一踩，拐上了大路。把车子停好，他一路小跑过去，临近却发现街道两旁满地的苍痍，怎么这里多会搞起了拆迁？他失望的看着对面熟悉的牌匾斜挂在那里，门窗已经全部被卸掉了，里面的墙也被推倒了，只有从熏的发亮的墙壁和地上桌椅留下的痕迹，依稀可以感觉到它往日的气息。
    “师傅。”李军凑近找了个带安全帽的工人问：“您这里多会开始搞的啊？”
    “两个星期前。有什么事吗？”
    “哦，您知道原来这家店搬到那里去了？”
    “不知道，我们进入的时候，这里就搬空了。”
    “谢谢，谢谢，那您知道这里准备要盖什么建筑吗？”
    “不清楚，我们只是负责拆。小伙子，你还是要站远点，这里危险。”
    “哦，那您忙，您忙吧！”
    李军茫然的站在十字路口，左右踅摸着，看能不能碰到原来这里的商家打听打听。这里已经被拆的乱七八糟，只有不远处的树阴下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人，坐在一个烟摊的背后闭目养神。
    李军走了过去，“大婶，大婶，您知道对面…”
    大妈肥肥的脸上撑开一条缝，不耐烦的打断他，“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军也有被人从睡梦中打搅的经历，念头一转，拿出张钞票，“买烟，给我拿包软中华。”
    果然，听到生意上门了，朦胧的双眼变的精神起来，麻利的一翻身，根本就看不出臃肿的身体带来的阻碍。“小伙子，你刚才说什么呀？大妈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中年妇女一边给李军找着钱，一边笑呵呵的问道。
    李军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您知道对面那家，从这里数第三家小店搬那里去了吗？”
    大妈仔细回忆了一下，摇摇头，看着李军一脸失望的样子，她又说道：“大妈也才过来不久，不过听周围的居民说，前一阵子这里因为搬迁问题打伤了人，还惊动了警察，好多商家都被叫去问话，可能他们那里有你要的情况。”
    听到这里，李军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他连忙问道：“您知道被打伤的人多大年纪，什么长相？”
    “这个大妈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人说的，不过，好象是四十多岁，开饭店的，其他我就不清楚了。”
    “大妈，您听谁说的，您知道他家住那里吗？”李军有些着急了，小丽的父亲也是这个年纪。
    “不知道，那些老头老太太，晚上出来乘凉的时候闲落的，具体住那一片我也不清楚。年轻人，不要着急，如果真是你要找的人，公安局一定可以查到的。”
    李军稳了下心情，也是，两边加起来有几十家商铺不会那么凑巧吧！但是想想“李逵”的脾气和外行，他的还是很担忧。
    问清楚附近派出所的位置，李军一刻不停的赶了过去。警察根本就没听清楚李军说的什么意思，就把他轰了出来。
    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你说查就查，有公文吗？要公文干吗？要公文是证明你被允许查阅。这些案卷都是机密，你要是特务间谍怎么办，就算不是，每个公民都像你一样心血来潮一下，那我们这里还办不办公了。去，去，去，那凉快那待着去。
    李军气忽忽的站在门口，警察一如城市里的小市民一样尖酸刻薄，和电视里天天宣传的什么城市文明的窗口一点边也挨不上。他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找张经理想想办法。不出半个小时，等李军再进去的时候，那个民警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小李呀，早说你是赵所的朋友嘛！你也知道我们工作的敏感性，是不是？”
    李军一边不停着点着头，一边说着刚才自己态度也不好。都说熟人好办事，民警同志也没耽误，几分钟就把李军要的东西找了出来。里面简简单单，三个当事人，几份口供，连个照片也没有，从表面看非常普通的一起打架伤人事件，已经处理完毕。
    李军这才发现，自己除了知道小丽的名字外，对她姓什么，她父亲叫什么一无所知。接待他的民警又只是个管理档案的，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更是不会有什么印象，李军只好抄了个地址，决定去看看。李军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如此热心，可能是认为小丽和他一样都是从别的城市流落此地的，同病相怜；也可能是彼此比较谈的来吧。既担心是他们，又担心不是他们，彼此怕以后真的就淹没于熙攘的都市中了，管他呢，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李军怀着矛盾的心情往城外开去。
    案卷上的地址离这里并不是很远，但开车却不怎么好走，何况李军对这里的地名根本就不清楚，折腾了两个小时才找见靠着山脚的那个小村落。和其他发达城市的近郊一样，这里的农田稀稀拉拉的种着一些庄稼，更多的是被圈了起来，里面的野草都漫过了齐人高的砖墙，向外探视着。通向村子的路面坑坑洼洼，大型车辆碾压的痕迹清晰可见。水沟里的水黑黄黑黄的，村口垃圾堆积如山，苍蝇在上面快活的飞舞着，空气中泛着另人窒息的恶臭。和村子外高大整洁的建筑群形成鲜明的对比。
    越往里走，路越窄，两旁挂满了招牌，最多的就是美容美发和按摩之类的，门口蹲着刚刚起床的女孩，刷牙的刷牙，洗脸的洗脸，更有甚者用毛巾从领口伸进去擦拭着胸脯。嬉笑打骂，唧唧喳喳吵成一团，让本来就闷热的天气，更加不堪，那里有一点农村的朴素。
    车子不得不停下来，因为李军不知道该往那里走了，街角的一个阴凉处，一个长发的女子排开三个水桶洗着衣服。李军伸出脑袋，叫道：“大姐，大姐，你知道……”
    “叫谁大姐呢？”女子嘟囔着抬起脑袋看了李军一眼，又扫视了一下他的车，马上换了一副表情，热情的说，“我知道，我都知道，帅哥，是想按摩还是美发，我们今天刚到了几个小妹，人长的水灵，功夫也好，我跟你说岁数还很小。”一张还算端正的脸上画了个浓装，白白的脸蛋和黑黑的脖子在耳根处对比强烈，汗味香味和热气混合在一起迎面扑来，差点没让李军吐了。
    他费了半天劲才让女孩了解到，他是来找人的，看在他英俊的脸上，女孩免费指点了下，临走还给他留了张自己的电话，告诉他二十四小时都开机，物美价廉。
    李军苦笑着，这种样子也敢说“物美”，不过“价廉”估计是一定了。
    在村子的一角，李军终于找到了地址上的地方，大门敞开着，不大的院落里三面都建有房间，一棵歪脖子树下拴着一条土狗，旁边的灶台上还炖着个沙罐，隔着很远就能闻到中药的味道，应该是这里了。
    李军才把脑袋探进去，卧在地上的狗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对着他狂吠不止。
    “大花，别叫了，谁呀？”屋子里面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