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楔子：生别离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大雁在天空落一个又一个悲伤的音符。
    夜晚，寂静的像死一般的夜晚用那阴森的嘴脸宣告着又一个死亡之日的来临。
    北宋，违命候府。饱含“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的亡国切齿之痛的李煜正在过他四十二岁的生日。
    今天也是七夕。鹊桥会，织女和牛郎情意交织的日子。
    李煜和小周后正在对饮。历练人世沧桑，富贫荣辱，这对相爱的人眼中心中爱恋依旧。
    李煜的脸上显出难得的笑容。
    亡国之痛再加上小周后被皇帝频繁的招幸，让李煜的心一直在滚油中煎熬。李煜的笑就像冬天的花朵在寒风中枯黄，败落，已渐渐淡忘那笑的滋味。今日的笑容是难得一丁点春意。
    “李煜。接旨。”
    又是那讨厌的公鸭似的难以入耳的声音，这声音就像地狱中发出的一声喝令。李煜和小周后陡然站起。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他们今生都不愿看到的太监总管高德新，小周后招幸的恶运都是由他的第一声叫唤开始。在这样难得欢乐的时候出现，不知他又会带来怎么不幸的消息。
    六个太监走了进来。一个小太监的手里端着一杯酒。
    李煜跪立于地，小周后跪在她身后。
    “皇帝口谕，今天是违命候的生日，朕赐酒一杯，送其早登极乐。”
    惊雷，晴空惊雷，小周后被这惊雷吓傻了，她嘴唇哆嗦半天也没哆嗦出一个字。她想为自己的情郎求情，但她此时已说不出一个字，恐怖，悲愤，惊吓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不。”
    李煜脸色霎白。
    几个太监上来按住了他。
    李煜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那酒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带着死亡的味道灌进李煜的嘴里。
    “这酒里是牵机药，上好的毒药。一般人享受不到的，别不识抬举。”
    太监总管高德新说完，脸上露出阴冷的笑。
    “重光。”看着情郎正在被人往死亡线上推，小周后奋不顾身的要去救他。
    太监们死死的拉住了小周后。
    “重光，重光，我求你们放过重光。”小周后的手伸向李煜向太监们哭求。
    牵机药一点点进入李煜的体内。
    李煜已痛苦的抽搐。
    太监放开手。
    “重光。”
    小周后扑过去，痛苦使她跌倒在地，她就爬过去，把痛苦的李煜抱在怀中。那情景就是铁石人儿也动容。
    二个太监背过身去。
    高德新也侧脸。他们平生都没有看过这样悲惨的场景。
    “家，家，家敏。”
    “重光，重光。”
    痛苦使李煜的头和脚紧缩在一起，最后手脚僵硬，睁大眼睛躺在小周后的怀中。
    李煜的眼角流下一滴清泪。
    他舍不下小周后。他舍不下自己心儿的人独自去面对这尘世的痛苦。这泪中还有愧疚，作为一个帝王，一个男人都保护不了自己心爱女人的那份愧疚。
    小周后哭着把李煜的眼睛合上。小心翼翼的把他的手脚弄直。
    “重光，你等等我，家敏（小周后的名字）不要一个人活。”
    小周后一字一行泪。
    小周后放下李煜，欲往桌角撞去，高德新一把抱住。冷声道：“皇上有令，如果小周后有什么不测，李煜将暴尸荒野。”
    高德新故意将“暴尸荒野”说得很重。
    小周后立成冰人。
    半天，小周伏在李煜的身上，低声：“重光，为了你能体面的死，家敏生不如死还要生。”
    丫环个个都哭成泪人。但高德新在场，她们不敢放声。
    “把侯爷抬到我的房间里。”高德新走后，小周后木无表情道。
    丫环们照做。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和侯爷单独呆着。”
    “夫人。”
    丫环们脸上都带着泪，李煜平时对她们很好，李煜落得这样结局她们也悲痛不已。
    小周后关上门。
    小周后流着泪轻吟：
    花明月暗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i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李煜《菩萨蛮》）
    “重光，是家敏不好，一心想着和你男欢女爱，误了你的治国之事，使得南唐落入他人之手，让你成为亡国之奴，饱受耻辱。可是夫君可曾知道家敏只是一个女人，只想着世上能有一个男人懂我，疼我，爱我……”
    小周后伏在李煜身上痛哭。
    李煜的衣服有些乱，小周后一点一点的整理好，然后手抚摸着他的脸：一边抽泣一边道：
    人生愁恨何能免？****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李煜《子夜歌》）
    “重光，家敏为了你能活下去，屈从赵光义的淫威，让你蒙羞度日，重光你从此可以逃离苦海，结束屈辱。只是家敏这个未亡人还得延续尘世间的种种孽缘。为了夫君体面，家敏还要忍辱偷生了……”
    “呜……”
    “重光，我来看你了。”
    又是一声悲凉的凄惨的撕心裂肺的呼唤。
    家敏抬头。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女人跪在李煜面前的叩了几个响头。
    “你？”
    “我是窅娘。”
    “你怎么会这样？”
    “我的心属于重光，我不能和重光在一起，留着美貌又有何意义？”
    又是一个痴爱女人，悲情女人。
    “姐姐。”
    家敏和窅娘抱头痛哭。
    “窅娘，赵光义一直在找你，他说过，凡重光的女人他都要，你快走啊！”
    “我来送重光最后一程，送完就走。”
    就在这时，听得外面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窅娘，你身上有重光的血脉，你不能有事，你快走啊！快！”
    “妹妹，你多保重。”
    窅娘转身，含泪而离。
    小周后伏尸悲泣。
    皇帝走到小周后面前，俯下身子。
    “朕将废朝三日，赠李煜为太师，追赠吴王，像帝王一样葬于洛阳邙山。”
    “谢皇上。”
    小周后强忍悲痛作揖道谢，她要维护自己仅有的那点可怜的尊严。
    “朕的条件你是知道的。”
    …………
    三天后，皇帝派人来接小周后，小周后已不知所踪。
    “诏告天下，就说她殉夫而死，你们务必找到她，还有那个窅娘，听说她的肚子里还有李煜的孽种。”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