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3
一个女人嫁了一个自己毫无感觉甚至有些厌恶的男人,然后跟这个讨厌的男人生了一个孩子,是件可悲的事:一个女人不能跟心爱的人相爱,是件痛不欲生、令人心碎的事:一个母亲离开自己的孩子,是件无奈而残忍的事: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是一件痛断肝肠的事!作为女人的伤悲,韩香感觉自己似乎都已经经历了。她感到了痛不欲生。
韩香知道自己的病不在外面,而在心里。若飞每天在玉水湖边等待,她其实都看见,宿舍的窗户就对着玉水湖,每天傍晚她都看着若飞在玉水湖边徘徊。她想跑下楼去告诉他一切,告诉她被拐卖到驮岭村的事,还有一切的一切,可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她真的不想欺骗若飞,可又真的不想让若飞知道在驮岭所发生的一切,她宁愿从此在若飞的视野里消失,宁愿从此隐姓埋名,过着悲苦的生活,只要若飞脑海里保存的是她的美好形象。
若飞买来的药已塞满了一抽屉,她知道那都是若飞省吃俭用攒下的钱买的,她很想把它们全吃了,可心都死了,吃药又何必呢?再说她有种预感,这些药吃了对她的病并不见效,她只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快碎了。韩香想着想着,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突然,她想起了若飞临走时的交代,说有一种救急药,专在难以入眠时服用。若飞还另外塞在她手里,她竟然忘了把它放在哪儿。
韩香开始翻箱倒柜找起来,过了会儿,她终于在床头找到了那药片,她把它随手放在了床头里。若飞一走,她当时心里一难受,就没去记它。
韩香拿起药盒,突然瞟到边上还有什么东西,拿起一看,原来是她的病情诊断书。一看,天哪!白血病晚期。瞬间,韩香感觉天塌了下来,瘫倒在床上。
若飞不敢把病情告诉韩香。韩香不让他靠近,定另有隐情,可这会儿他又不能去问她,怕触及她的伤痛。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不肯告诉他呢?若飞感到一阵迷惘。
若飞本想只应付一下韩香,假装答应分手,心想等韩香气消了,定又会跟他重归于好的。不想几天过去了,韩香那边还是没动静,他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韩香的表现越来越令他困惑。他越来越想搞清事实。韩香一提驮岭就紧张激愤,看来根子在驮岭。
秋色正浓的驮岭,到处铺着一层金黄,闪着耀眼的光芒。趁韩香病情稳定,又对他不理不睬之际,若飞决定回家一趟,把事儿搞清楚。
他事先淡淡地把回家的事告诉了老爹,只想弥补上次言而无信给老爹造成的伤害。
而此时,另一个同样怀着复杂心情的人也已下定决心奔赴驮岭。
听说若飞要回家的消息,米多村长兴奋得什么似的,又开始在村子里宣扬。上次若飞说要回家,结果半途有事,又打电话回家,说不回来了,米多村长一阵失望,心被掏空了似的。米家全家上下空欢喜了一场。这回他说要回家,总是真的了吧。米多村长在心里想,不觉高兴得呵呵笑出声来。
米家宰鸡杀鸭的,好不热闹,气氛弄得像迎亲似的,就差吹吹打打了。米贵看大伙儿都乐呵呵的,想想定有好事临门了,三叔回家定会给他带来好玩的,也乐得欢呼雀跃,嚷嚷着一定要跟大人跑到村口去接三叔。
这氛围一渲染,几乎整个驮岭村的人都知道米家老三要回来了。驮岭人把米家老三看成状元似的,听说米家老三要回家,都准备赶赶热闹,想看看这个出自驮岭的天才这会儿变成什么样了。上回米家老三跟家里说要把女朋友也带回家看看,可又中途变卦了,没回来,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女朋友带没带来。
驮岭人早听米多村长说老三的女朋友是个大学生,长得可俊呢。大伙儿都想看看米俊老三那个被米多村长吹得天花乱坠的女朋友,再把米家老三的女朋友跟米家老大的女朋友作个比较,看看这老三的大学生女朋友,到底有没有已逃走的米家老大的媳妇俊。在驮岭人看来,米家老大的媳妇始终是他们所见过的长得最俊的女人,他们几乎不能相信还有长得比米家老大媳妇更俊的女人。
米多村长其实根本没见过老三的女友,只听老三说是个大学生。为了突出老三的出色,米多村长故意在村子里吹嘘老三的女朋友长得特俊,好引起村里人更多的注意。没想到,他这一说,村里人还真当回事了,还都嚷着要见他家老三那位绝色的大学生女朋友呢。上次他也是老早就把老三要回家的消息散布出去了,可谁知老三又变卦了,令大伙失望不已,事后一个个扼腕叹息,说白高兴了一场,浪费感情。但愿这回是真的,不要变卦。
不过这回老三没说要带女朋友回家,恐怕只是他独个儿回家呢。这不又要让大伙失望了。
得!管不了那么多!不管怎么着只要老三回来就行,什么女朋友不女朋友的,放一边再说,等哪天时机成熟了,老三自然会把她带回家给众人看的。老三已为米家争了不少荣耀,少一个女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米多村长顾自想着,不停地自我安慰。
米多村长估算着老三也该到了,就站在村口张望,米家上下也都跟在他身后张望,准备迎接老三的到来。
鲁航是在若飞出发的三天前,赶赴到了驮岭的。他是怀着侥幸的心理来的,只想再见一面心中的那女孩。她的孩子在驮岭,他相信她会回来的。
驻扎在驮岭,鲁航当然也听说了米多村长的三儿子要回家的消息。他还听人说米多村长的三儿子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这会儿已在首都某名牌大学读研究生了呢,看来有大出息呢。那人还绘声绘色地说米家老三从小天资聪慧,与众不同,天生是块读书的料,驮岭人都称他为天才呢!要不米多村长怎会把他视为宝贝,整天挂在嘴边念叨呢?
鲁航心想,小山村里出了个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可真是不凡啊。看来米家老三在驮岭人心目中还真有分量,驮岭人还挺推崇读书人的。
米家老三到底长啥样呢?到底有何才学?鲁航怀着满腹疑问,决定去会会这个被驮岭人称之为“天才”的人物。
等了老半天还不见老三的影子,米多村长正有些犯急,却远远看到一辆客车驶过来,米多村长精神一振,等车停下来,定神一看,老三果真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箱子,好像就他一个人,女朋友没一起来。
这下可把米家上下乐坏了,一窝蜂似的涌了上去,团团围住若飞,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米贵一把抱住若飞的腿,那亲热劲儿若飞从没感受到过。若飞一把把他抱起,逗着他乐。若飞是第一次见到米贵,想不到米贵长得如此清秀机灵,与众不同,特别讨人喜爱。若飞第一次抱起米贵时就喜欢上了他。
一接回老三,米多村长就敲锣打鼓似的在村子里嚷开了,一时间驮岭人蜂拥而至,米家庭院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严严实实,像看杂技团表演似的。有的伸着脖子在窗外看着,有的打开嗓门嚷着,有的干脆端了条凳子坐了下来,准备在米家院里闲聊,希望抽空能跟米家老三搭个话。
鲁航也在蜂拥的人群之中,他去得晚些,所以始终被挤在外头,看不见米家老三的面貌。米家老三待在屋里,正吃着晚饭,所以没出来跟大伙儿见面,米多村长也在屋里,陪着老三吃饭。门外只有老大米龙,笑呵呵地接待大伙儿,跟大伙儿打招呼。
好一会儿还不见米家老三出屋来,鲁航有些急了,刚好边上有个人退了出去,他趁机钻了进去。等他钻到门口,米家老三已走出了屋,笑盈盈的。
这不是若飞吗?鲁航惊得目瞪口呆,差点儿被口水噎着。
米家老三竟是若飞?天哪,这简直就像天方夜谭,不可思议!
鲁航怀疑自己在做梦,狠狠掐了一下手臂,还挺疼,才相信这是真的,并不是在梦中。
真是无巧不成书!浩浩苍穹,看似无边无际,可世界原来如此狭小。鲁航死也想不到竟会在驮岭碰上若飞,更令他拍案惊奇的是,米多村长的三儿子竟是若飞。可那会儿自己问过米多村长,米多村长说村里根本没若飞这个人,莫非他后来改了名字不成?鲁航脑海里快速地思索着。
“若飞!”鲁航愣了会儿,冲了上去。
更感到奇怪的应是若飞,若飞更是没想到鲁航会出现在驮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管怎么着,哥们久别重逢,自是欣喜万分。俩人相拥在一起,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几乎同时,院子里近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俩看。
若飞看到了鲁航,也就不再跟院落里的乡邻们搭话了,一把把鲁航拉进屋叙起来。大伙儿看看米家老三没带回女朋友,又凭空蹿出了个鲁航,跟若飞是哥们,哥们一聚,米家老三就把他们丢一边就不管了,很有些失望。看来这会儿跟米家老三搭话是不可能的了。大伙儿开始一个个散去,不久院里就空荡荡的,只剩下米多村长跟几个热衷于凑米家热闹坚持留下来的邻居闲聊着。
若飞把鲁航拉进自己的房间,一进屋,就问鲁航:“你怎么会在这里?”
鲁航也反问:“你怎么会是米多村长的老三?”
若飞说:“我本来就是驮岭人啊,对了,以前好像告诉过你呢,你忘了?”
“那会儿我没记心里,只记得什么岭的,可这个镇里有很多个什么岭的村,我也分不清了。真是想不到啊!”
“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上次我跟笑笑来驮岭玩,问米多村长知不知道若飞这个人,他硬说村子里根本没这个人,这到底是咋回事呢?”
“哦,原来就这个你想不通啊,我中学时改了名,没跟家里说,我原来叫米俊,我有些不喜欢那个名字,就擅自改了,后来我就一直用若飞这个名,很少有人知道我原来的名儿,可老爹只记得我叫米俊。所以就难怪他说没有若飞这个人了。”
“原来如此!”
“对了,问你呢,你怎么会在驮岭?”
“驮岭是有名的风景区,好玩呗!”
“你说你上次跟笑笑一起来过驮岭?什么时候?”
“几个月前。”
“嘿,你跟笑笑现在咋样了?不是说分了吗?”
“这会儿是普通朋友。”
“你蒙人呢,普通朋友还成双入对出游呢?”
“信不信由你!反正就那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