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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鲁航走后,韩香才突然想起还没问他名儿呢,也没问他地址,以后上哪找他去呀。这样说来,自己刚才不是耍人家吗?越想越觉得内疚。
    韩香本来打算回贵州老家的,可一想到身无分文,赶上英雄末路了。再说父母看到她这副模样,能多伤心啊。犹豫再三,她打算先找份短工,挣几个小钱把吃住问题解决掉再说,反正学校她是没脸回去了,她不想见到任何熟人,万一她们问起这一年多她上哪儿了,叫她怎么回答啊。
    韩香挨个店儿问过去,问要不要招人。可人家一看她模样儿就摇摇头,说就她那细皮嫩肉经不起风吹的样子,就不是干杂活儿的料,要当个电影明星或给人当个小秘还差不多。韩香受了这番奚落,一肚子委屈,几乎失去了信心。
    最后,她在一家娱乐城找了个服务员的差使,那娱乐城老板娘只上下打量了一番,就拍板录用了她。
    老板娘对她倒还客气,一见着她就乐呵呵的,但她经常用一种奇异的眼神偷瞟韩香,这让韩香感到浑身不自在,好在她这底层服务员的差使一周也跟老板娘打不了几个照面。
    韩香把自己安顿下来,就又回想到驮岭村那事儿,一想起她心里就一阵绞痛。她想去公安局报案,可一想到那时要曝光自己,试想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学生被人拐卖到深山老林里,还在那儿生了孩子,这会是多大的新闻啊,不炒爆才怪呢。媒体的嗅觉都很灵,对这类带着花边桃色的新闻向来是十分关注的。她不想让她周围的人知道她在丽阳所经历的一切。她只想重新开始好好地生活。所以她想选择沉默,不去公安机关报案。她要在这城市里混出个样儿来,调整好心态再回去见父母。但她又想到了那些跟她同样被拐卖到驮岭的姐妹,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她不知该如何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把那帮被拐姐妹从那个魔窟解救出来。
    她们,也许都在盼着她把她们解救出去呢?想到这儿,韩香一阵心酸。
    韩香心里矛盾着,一时想不出计儿。
    正在她为报不报案矛盾犹豫的时候,娱乐城里有个姐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报告吧台经理说娱乐城里有两个人被带进了派出所,说是有人匿名报案,看到娱乐城里那两个人在街上打人,警察赶过去时,他们还在打,刚好被逮了个正着。那吧台经理听了,马上把这事向老板报告去了。
    听到这儿,韩香忽然脑海里一闪,灵机一动,心想,自己何不来个匿名报案,相信公安局的人也不会不管。
    想到就做,韩香趁人不注意,立马跑到外面公共电话亭里打起了电话。
    “喂,公安局吗?”
    “是的,这里是110报警中心,你是哪位?”对方接了电话,并客气地问道。
    “我……”韩香一时紧张,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呆住了。
    “快说呀,你是谁?有什么事?别耽搁了时间,你这样要影响别人的。”对方民警见她半天答不出话来,急了起来。
    “要影响别人的”这话提醒了韩香,是啊,她要不快速答话,就会影响到别的电话,电话她占着,别人就打不进来,搞不好要出大事的。
    她理了理思绪,吸了口气,心想,这回豁出去了,就算豁出这条小命也一定要把那几个姑娘从驮岭解救出来。这样想着,她就沉着了许多。她开始快速回话:
    “有几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被拐卖到了丽阳县梅雨镇驮岭村,你们快去救她们。快去,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从那儿逃出来的……”说罢,韩香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她怕再讲下去,对方又会问她的身份、来历。她怕暴露自己,身败名裂。
    打了电话,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韩香感觉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似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她又回到娱乐城,开始努力工作。
    这份工作来之不易,所以韩香格外珍惜。拖地、擦桌子、端茶、送水……她都抢着干,挺勤快的,老板娘挺得意,可那帮女同事就不一样了,有些妒忌。她来的第一天,就有几个姐妹怀着敌意的眼光看她,仿佛她会把她们什么抢去似的。她那白嫩秀丽的脸蛋、迷人的身姿,确实也值得她们妒忌,因为她们发现自从她来后,老板娘就宠着她一个人,把她当成了聚宝盆。
    杂活干了个把月,老板娘就给她调了岗位,调到娱乐城最高档的迷你厅当主角。在夜来爽娱乐城的那帮姐妹们都知道那可是最赚钱的位儿,大伙儿都整天直眼盯着这个位儿。在那儿,要得到哪个大老板的包养,十天半月就能挣个三万五万的,不说包养,就是陪陪客人唱唱跳跳,卖弄一下风骚,收入也颇丰,十天半月也有个上万。要知道进迷你厅的老板都非常大方,都是非常有钱的主儿。
    可韩香并不喜欢那个岗位。
    那帮姐妹们都歪嘴斜眼没好气地讽刺着给她道喜,可韩香不欢喜。她早被吓得心事重重,喘不过气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老板娘是美意,对自己又不薄,她怎好硬邦邦地拒绝她的美意。很显然,老板娘的意图都是不容拒绝的,她口气里就能听出这么种味道。但她很清楚,进迷你厅意味着什么,给她带来的不只是钱,还有人生的堕落和意志的消沉,名誉扫地,出卖人格,丧失做人的尊严。她需要钱,但她并不想因此堕落。
    老板娘看上去笑嘻嘻的,但听说黑白两道都通,杀人放火割人耳朵断人胳膊,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她背后有一帮人,专帮她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有好心人悄悄跟韩香说了这些,韩香吓了一身冷汗,好险。老板娘的旨意不能违,迷你厅更不能进,思来想去,韩香决定离开。
    “夜来爽”老板娘真如大伙儿所说的,挺阴。韩香走上前先千恩万谢了一番后,然后推托家有急事要求辞职回家。
    老板娘刚开始听着韩香千恩万谢的奉承话,心里还甜滋滋的,可一听韩香要辞职,脸马上就拉长了,阴着脸说:“干得好端端的,干吗要辞职呀!家里有事捎个信回去或托个人办一下不就得了,等你赚了钱再回去不是更好!”
    “我妈得了急病,病得不轻,再不回去怕要见不着了。”韩香见老板娘不肯放行,只得顺口胡乱编了这个理由。韩香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镇定而刚毅。
    “那好吧,不过工资要扣下。”老板娘见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得放缓口气。
    “我只要我的基本工资。”
    “你的基本工资?你是自己撕约离开,还要什么基本工资啊!”老板娘脸拉得长长的,显然想赖皮。
    “是的,我只要我的基本工资。”
    “你以为你还有其他工资吗?哼!”老板娘一脸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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