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村里又开始关注关于小梅和小玉的身世问题。
小梅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母亲因受不了父亲整日酗酒的恶习，跟一个男人跑了。母亲走后，父亲更加酗酒成瘾，整日烂醉如泥，对她更是不管不问，也不管她的死活。上学了，她跟父亲要学费，父亲只斜了斜眼，对着女儿吼一句：“钱钱钱，天上没掉，地上没涌，哪来那么多钱，要钱跟你妈要去，她那个婊子精跟着个有钱人，有的是钱。”小梅听了，哭了一夜。第二天，父亲对昨日自己说的话儿不但没有丝毫悔意，反而板着面孔又斜了斜眼对着她吼：“女孩子读什么书，认得几个字儿已是老子大发慈悲了。走走走，滚一边去，蹲这儿碍手碍眼的。”说罢，父亲背着手走出木门，再不管她死活。母亲又不知身在何处，小梅无可奈何，只好辍学，并打定主意外出打工挣钱，自己养活自己。
小梅从学校拿回书本，简单收拾了点行李，背了个布包，跟父亲打了声招呼，就出发了。父亲一听她要出去打工挣钱，非但没阻拦，还表现出一副欣喜的样子。小梅看到那表情，心里一阵恶心，涌出一股悲凉的情绪。心想，这回离家是越远越好，离家后挣了钱，她会给她这个酗酒的父亲寄钱，但怕是永远不想再回到这个冰冷的家里来了。
小梅选择了去南方一个传说中经济非常发达、几乎遍地黄金的城市打工，她带上了从同学处借来的两百元钱，踏上了去那座经济发达城市的旅程。在车上她遇上了同去那个城市打工的小玉，俩人年龄相仿，家境相似，聊得非常投机，不觉一下亲近起来。
她们到达那个城市后，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该上哪儿找工作是好。正当俩人无助迷茫的当儿，有一个中年男人搭了上来，西装笔挺的，只是看上去有些半土不洋的味道，笔挺的西装与他那贼溜猥琐的气质显然不相符。
其实这个男人已经跟踪了她们一段时间，只是她们没有发现。所以正当她们俩为找不到落脚点而唉声叹气的时候，他便趁机凑了上来。
西装笔挺关切地问她们：“你们从哪儿来？是不是想来这儿找工作？”起初，她俩疑惑地看了看那人不搭话。他似乎看出了她们的疑惑，又解释说：“小妹，我看你们也是外地人，我也是外地人，人在异乡挺不容易的，看到你俩，就使我想起了自己当初刚来这个城市时的无助和迷茫，所以如果有可能，我都会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你们的。有什么困难你们尽管跟我说，我现在是这儿一个外贸工艺品公司的部门经理，有些事儿也许能帮上的。”说着掏出了一张印着金丝暗纹的名片。
小梅抬头盯了一眼那中年男人，还是狐疑地问：“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那男人说：“我说了，同是外乡人，都不容易的，能帮则帮嘛。”那男人又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小妹，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那我只好走了，你们自己好自为之。这个城市里有很多坏人，但愿你们不要被那些坏人骗去。好了，我走了。”说着，男人拔腿要走。
小梅转头看了眼小玉，俩人照了个面，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几乎是同时叫了出来：“大哥，别走！”那男人回过头看了她们一眼，说：“有什么事儿？”小梅就急不可待地说了：“大哥，我们想找份工作，挣口饭吃，你能不能帮我们找份活干？我们在心里先谢你了。”说罢俩人同时向男人行了个鞠躬礼。
她们以为那男人定会皱起眉犹豫起来，找份活干哪能这么容易呢，她俩都跑酸了腿，挨个店门问过去，也没人要她们干活的。虽说他是个经理，可这素昧平生的，找工作的活儿，他能帮吗？她们心里都打着拨浪鼓。
不想这男人听到这话竟爽朗地笑了起来，十分豪爽地说：“这事儿，小菜一碟，我帮定了。我在公司里自己部门下面的人都由自己挑，你俩要是不嫌弃，就都上我们那公司去上班，咋样？”
小梅和小玉一听，激动得差点没蹦起来。这对她们来说无疑如捡到了天下掉下的馅饼。俩人不及细想就蹦跶着跟那男人走了。那男人带着她们转过几条大街，又穿过两条小巷，最后带到一条小巷的拐角处停了下来，并把她们带着走进一间房子，是民房。那房子两层，她们走进了一楼一个房间，男人打开了房门先走了进去，小梅和小玉跟着走了进去。那个房间不大，十来个平方米，中间一张大床，门边摆着两张小木凳，一张学生课桌大小半旧的写字台放在房间的转角。墙体已有些陈旧，显出斑驳的痕迹，墙上还涂着一些横七竖八的污迹，墙角处还隐约可见几只蜗牛蠕动着。这是一间低廉出租房，但对小梅和小玉来说已经是难得的金窝天堂。
那男人进门后就对俩人说：“你俩暂在这房里住两天，条件艰苦点，只好先将就着了……”没等男人说完，小梅和小玉已抢着感激说：“已经很好了，谢谢大哥！”那男人听她们说完感激话后，又接着说：“等我把公司那头安顿好了，再回头来接你们到公司去上班。你们老远跑来，也辛苦了，就先休息两天，也不急着上班。就这样，好吗？你们这两天哪里也不要去，随便谁来叫你们都不要走，知道了吗？要防着坏人。”俩人头捣蒜似的连声说：“嗯，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们哪儿也不去。”男人接着说：“我今天公司里还有点事儿，得先去了，你俩这两天就先自己照顾自己，啊。”俩人忙又捣蒜似的点头说道：“嗯，大哥你工作忙，你去吧，我们知道自己照顾自己的。”那男人听了，这才略带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从裤兜里拿出个皮夹子，又翻开夹子从里头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小梅，说：“这是你们这两天的饭钱，想吃什么买什么，别苦了自己。”说罢没等小梅推却，已顾自走了出去。
小梅捏着那张百元大钞，又瞅瞅小玉，俩人面面相觑了会儿，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人，给她们找工作，提供住所，还给她们钱。俩人感动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回她们是真真切切相信自己碰上好人了。瞧，那男人没一点对她们动粗的意思，也没表现出一点邪恶的念头，虽然他长得倒有点儿贼溜贼溜的，但这会儿丝毫不影响她们对他的那份感激和信任。
俩人就这样静静地在那小房子里等着，按着男人的话，哪儿也不敢乱跑，生怕那男人回来找不到她们，也怕被男人说的外面坏人骗。她们只在三餐到来的时候，或是嘴馋想吃点儿什么的时候，才小溜出去会儿。
第三天，那中年男人果然来了，不过不只他一个人，身后还带着两个男人，那两个男人一个尖嘴猴腮，一个满脸横肉，左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小梅和小玉一看那中年男人来了，欣喜万分，像盼到了亲人回来一般，踊跃着凑上前去，可一看到那两个长相怪异的男人，又倒抽了一口凉气，呆在那儿，不敢上前一步。倒是那中年男人神态自若地走近她俩，用随和的口气说：“小妹别怕，他们都是公司里的人，别看他们长相怪异，做事巧着呢，力气也大，公司里搬大件东西都是他们出手。他们还是两个车间主任。”俩人听了，“哦”了一声，这才缓过气来，心里像掉了块石头。但俩人还是不敢发言，呆立一旁。
只听那中年男人又说：“他们就是来带你们去公司上班的，我把你们一人一个分别安排在了他们的车间里，怕你们找不着门儿，所以领着他们一起来，先认识认识，先认得人，以后也可多关照些。”说着男人走近小梅和小玉，把她们像赶鸭子似的赶到那两个男人的面前。两个男人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小梅就不敢再看了，只拉着小玉的手，低下了头。
那中年男人接着捋上袖口，看了看表，说：“时候不早了，那咱们走吧。”两个男人应了声“嗯”，五个人就一起走出了门。两个男人走在前面，小梅和小玉夹走在中间，那中年男人断后。五人就这样一团向前走着，转过了几条大街，又拐过了几条小巷。小梅和小玉已根本搞不清身在哪里，要去哪里，一任他们向前带着，跟着他们屁股后面缓缓走去。
小梅和小玉跟着三个男人走，走着走着，像是走近了一个车站。小梅感到疑惑，就问那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公司不在这个城里吗？大哥，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儿？”西装笔挺故作爽气地说：“当然带你们到公司，我们公司在城郊一个镇里，得坐会儿车，你们耐着点儿，坐过这趟车，一会儿就到了。”说着有些神秘而阴晦地瞟了眼身后另两个男人。小梅听到此话，深信不疑，便不再问什么，毕竟她从没碰上过对自己这么好的男人。小玉也是。俩人只好耐着性子跟着继续往前走。
走进车站，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挤进售票口去买票，小梅和小玉本想抢着去买票，心想老让大哥掏钱心里难为情，但被西装笔挺摆摆手挡了回来，说就几块钱的事，不用她们挂在心上的。俩人又只好退回，跟另两个男人一起呆立在原地，心里却是十二分的过意不去。
五个人一行顺利踏上了一个对小梅和小玉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一路上那两个男人始终没说什么话儿，对小梅和小玉倒关怀备至，主动占住好位置给她俩坐。这让小梅和小玉更加感动，深信自己碰上好人了，小梅偷偷地对小玉说：“活该咱俩运气好，头一回出门就遇上天底下头一号好人了。”说罢俩人偷着嘻嘻笑了声。只是她们不知那三个男人正斜着眼瞧她们那副单纯可爱的样子，心里盘算着她们的价码和被她们发现真相后如何进行管教。
车一路颠簸着，小梅想象着到公司穿上工作服后成为上班族的样子，那笔挺的职业装会使她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从此她也可以像城里看到的女孩一样挺直腰板子昂首走在街上，更可以穿着干净漂亮的城里人穿的服装，在那些童年的小伙伴中凸现自己的优越……想着想着，小梅不觉进入了梦乡。小玉也头枕着她的肩膀睡着了。
车颠簸了不知多久，终于到站，所谓的站其实就是路边一个临时停靠站，中年男人摇醒沉睡中的小梅和小玉。俩人带着七分蒙眬，懵懵懂懂下了车，展眼一望，只见远近几块小山包，一片片田地，田间镶着几座两层楼的房子。小梅和小玉感到新奇而更加神清气爽。
下车后，三个男人领着路，往那片田地和房子走去。走着走着，小梅有种出来游玩散心的感觉，只是不久她就发现这地方看上去根本就没什么公司模样的房子。
那中年男人看出了她的疑惑，就劝慰说：“就快到了，这些都是公司租用的职工宿舍，因为公司住房紧，所以很多职工都被安排租住在民房里。公司在离这儿两里路的工业区里，我们现在先带你们把住的问题解决掉，然后再带你们去公司，反正今天你们去了也上不了班了，再过会儿公司里的职工也要下班了。”小梅和小玉听了，也就信了。
三个男人最终把小梅和小玉带到了一间民房，民房里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好像是一处有钱人废弃的住房，经久失修了。民房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除了一张破床，一张破木椅，没什么其他的东西。走进民房，上了二楼那个房间，小梅和小玉终于吁了口气，想着到家了的感觉，欲松口气坐下来休息会儿。
一坐下来，才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发觉那三个男人看人的眼光有些特别，私底下还叽里咕噜不知在讲些什么，小梅就有些怀疑了，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想马上去公司看看。”那个中年男人不搭话，那两个长相怪异的男人却突然表现出凶恶的样子，其中脸上有疤的男子第一次张开嘴露出那口黄牙，阴兮兮地开始说话：“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们也不是什么公司的车间主任，他也不是什么经理。”说着指了指中年男子。
小梅听了，脑袋嗡的一声，心沉了下去，心想这下完了，但不管怎样还得稳住，得把事儿搞清楚，否则不明不白死了也是个屈死鬼。小梅抬头，满脸惊惧而狐疑地问：“那你们是……”
“我们什么也不是。”中年男子开口说话，“我看你俩年纪轻轻的，长得也结实，在街上荡着也不是个法儿，就想帮着你们……”
“咋样？”没等中年男子把话说完，小玉急着抢过话茬儿。
“说实话，我也没什么能力把你们招到公司去。只是我有几个亲戚朋友，老大不小了，到了该谈对象的时候，就是家里穷了点，所以到现在还没谈对象，想给你们撮合撮合。”中年男子继续着自己未完的话。
“什么？找对象？天哪，你们骗我们。”小梅和小玉几乎同时尖叫着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