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4)都是毛巾被惹的祸
    因有李婷在,曹斌脸上又摆出了惯有的深沉,特别一本正经,彬彬有礼的样子让他看起来的确像个修养极佳的君子。他咬文嚼字地询问我的病情,那神态,那口气,那小样儿貌似国家元首慰问灾民。我抑制不住地恶心作呕,因早晨没有吃东西,胃里空空如也,只呕上来两口粘痰,差点儿就吐在曹斌的身上。我求曹斌别再问了,他现在对我的折磨比昨天我喝的那两口康品健口服液还要厉害。喝了康品健口服液的结果是腹泻,虽然很难受,但毕竟还符合自然规律——肚里的东西往下走。可现在他对我的折磨完全违背了自然规律——让我肚里的东西往上反,你说我该有多难受!我估计他探望我过后,我的病情会加重,现在就有了发烧的感觉,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李婷见我痛苦状,还以为是饿的,忙对曹斌和朱元说:“你们替我照顾他一会儿,我下楼去给他打些粥。他还没有吃早饭呢!”
    “哦——”曹斌看了李婷一眼,点了点头。
    李婷不容我回一句话就迅速地走了出去,把我们三个男人甩在了屋里。朱元是不爱说话的,默默地坐在一角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就好像自己的手指头是一件极罕见的艺术品让他欣赏不够;曹斌收了貌似领导的嘴脸,止住了拿腔拿调地问询,让我的胃终于好受了些。他开始在我眼前夸张地摆弄手里的“大砖头”,一会儿摁摁键盘抹抹屏幕,一会儿抽出天线又插回去,反正就是一个目的,给我显摆,以吸引我的注意,好让我对他做出羡慕的问询,他则再将不知给多少人夸耀的说词给我复述一遍。可我偏偏故意视而不见,只管装出一脸病痛状,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理不采。曹斌终于忍不住了,问我:“你看我买的这个手机怎么样?”
    我不能再故意装瞎,只好觑目轻瞄,淡淡地说,“说不好。你自己觉得呢?”
    曹斌听了我不痛不痒毫无热情的回答,非常失望,默默地端详着手里的手机,俄顷才说:“还行。比谭部长他们发的那款还好一些。”
    “嗯。”我只嗯了一声,便故作病痛状拒绝往下讨论。曹斌像正在发情的小荡妇偏偏遇上了个得阳萎的男人,自己把自己整得欲火焚身淫涛汹涌却见男人的那个家伙波澜不惊毫无反映,不禁十分沮丧,再也没有做下去的欲望。
    曹斌的虚荣心受到挫伤,觉得呆下去再也没有意思,却又不好马上说走,眼睛开始“找”事,盯住了我身旁李婷抛落的毛巾被,然后深陷在眼眶里的眼珠放出了异样光彩。毛巾被摊放之状俨如一个人起身后撩起的样子,这个样子让我觉得很不自在,隐约明白了曹斌眼中放出光彩的含意。我后悔方才我为什么不迁就他一下,满足他的欲望,同他继续讨论他手里的那块“砖头”,豁出去再作呕几次,也比给他创造给我找事的机会强。
    “你们一起睡的?”曹斌脸上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笑,戏谑地问。
    “没有!”我果断且坦然地严肃回答,“她在厅里睡的沙发。”
    “睡的沙发?呵呵……”曹斌一脸的不相信,口气里含沛着十足的嘲讽,眼不眨地盯着橙色毛巾被。那意思在提醒我,说什么也没有用,证据就在眼前。
    我蓦地心生愤怒,瞥了一眼身旁的毛巾被,又冷睃曹斌一眼,神色冷峻地没有说话,以表示我的清白不容他的侮辱。
    “这有什么。”我沉默的反驳并没有起到作用,更加深了他确认自己的臆断诽判是正确的,“放心,咱们是好哥们儿,朱元也不是外人,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曹部长,别瞎猜!我们是很纯洁的普通的朋友。毛巾被是你们来时她正要下楼去打粥进到屋里扔在床上的。”我郑重地说。
    “呵呵,可我们进屋时听她的口气似乎她还不知道你睡醒没睡醒呢。是吧朱元……”说到这里,曹斌瞅了一眼朱元。朱元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一眼曹斌,又看我,不知所措地加力“折磨”着他的手指头缄口不语。“现在你怎么说她进过屋子还把毛巾被扔在了床上?哦,你们俩到底谁说的是实话?”曹斌接着慢条斯理狡黠地反驳,貌似深沉的脸上带着一丝轻蔑地诡笑。
    我的胸腔里已经填满了厌恶与愤怒,再也不能容忍他多说一句,更不想再同他多做任何解释——面对一个本性腌臜心灵龌龊的人,我是不能解释清楚的。就像我不能让狗明白屎有多脏,告诉它人类不吃那东西一样。我几乎要咆哮了,如果不是看在他来我的地盘探视我的份儿上。
    “曹部长,很感谢你代表公司来看我。回公司后请代我向郑总汇报,我恢复得很好,再有两天,我就可以回到工作岗位继续工作了。”我瞪着曹斌,冷冷地下逐客令。
    曹斌知趣地站了起来,手里掂着“砖头”讪讪地说:“那我们就不等你朋友回来了,先走了。”
    我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言语。曹斌先走出门去,朱元随后从我身旁经过,惭愧地看着我,说了一句好好养着等我有空再来看你的话,便像个跟在日本皇军面前出卖同胞的汉奸一样匆匆地随着曹斌走了。
    屋子里静下来。我靠在床头上,眼神呆滞地盯着窗口,显出一副失魂落魄患得患失的模样。我逐句回味刚才同曹斌的对话,又觉得曹斌说的每一句话都不算过分——同事之间开玩笑本来也是很正常的事。那我怎么就不能忍受而表现得如此恼怒?我的心胸是这般狭隘吗?如果把曹斌换成张威,让他和我说同样的话,我还会如此恼怒吗?不会,肯定不会,我大概还会淫意一番,绘声绘色地给张威吹嘘昨夜我是怎么把李婷摆弄得像只乖乖猫呢!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差?因为我知道同样的事在他们两者之间会产生不同的结果,而这两种不同的结果对我的影响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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