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康德官窑杯
“劳烦您了!”金兆枫笑着说。当他的手触到茶杯的一刹那,两眼顿时放出亮光。“嗨。官窑,好玩意儿!”
佟老师一怔,盯着主人问:“怎么,您也得意此道?”
金兆枫放好茶杯。“只是特别喜欢而已。我收藏了一点儿瓷器,不过,这几年倒是对书画更感兴趣。”他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去。“刚才忘了自我介绍了。我现在经营着一家叫双月堂的书画店,您是专家,有时间就麻烦您过去帮着指导指导。”
“同道中人哪!”佟老师接过名片,感叹道:“只是眼下囊中羞涩,没了太高的追求。这屋子里,最值钱的就是这对儿茶杯喽。”
“对了,我得仔细看看。”金兆枫端起茶杯,吸溜儿吸溜儿地急急喝下杯中的茶水,为了方便细看,他索性将茶叶也一股脑儿地拨进嘴里。他一面嚼着茶叶一面细细地端详着手中的物件儿——杯托、杯身和杯盖儿画满了精美的缠枝莲,青花发色纯正,杯底圈足内写有“大清宣统年制”六个清丽的小字。好成色!
“此物如何?”佟老师被金兆枫的痴相逗乐了。
“美!”
“这是先祖在1935年到新京给宣统爷祝贺三十大寿的时候儿受到的赏赐,那时候儿还没我呢。那阵子,宣统爷叫康德皇帝,这东西肯定是由打宫中带到新京的,绝没错儿。宣统爷最爱的瓷器就是青花瓷。你知道,溥字辈儿的书画名家挺多的,宣统爷的字本也不错,只是蒙尘多年,可惜无暇再长进了。”佟老师重又给金兆枫泡上茶。“再喝点儿。你现在除了经营书画店,再没干些别的呀?”
“我的爱好不多。在家的时候儿,除了看看别人的东西,也就手儿练练自己的手艺。我也是独身一个,练书画的时间比较多。”金兆枫说。
“人哪,甭有太多的欲望,累!闲云野鹤挺好的。当皇帝的倒是有坐天下的欲望呢,可又能怎么样啊?没天下的时候儿争天下,等一坐了天下可就累心了。整天想着江山社稷,连个安稳觉也睡不成。前明的崇祯如何呀?勤政有为吧,自打接过那烂摊子江山就没心里踏实过,临了儿(临了儿:旧京俚语,意为最终或最后。)还不是在煤山的歪脖子树下叫了王承恩啦?!您瞧咱们,没钱还外搭没势力,可每天涵养涵养自个儿不也活得挺充实的吗?这老旗人重视礼仪是硬打实凿的,没含糊!自打六岁起,就让爹妈逼着学习内外兼修的知识本领,长年累月的下来,没教养那才怪呢。旗人爱玩儿,甭管是养鹰养鸟养蛐蛐儿还是古董书画皮黄,没有不通的,还都能让它们跟文化拉上钩儿。玩儿这东西,必得有钱有修养才成,缺一样儿叫凑合玩儿,缺两样儿就不能玩儿了。当然喽,凡事都得有个度,玩儿得有分寸到火候儿就得了,千万别玩物丧志,除非您是一个有钱又有工夫儿的大闲人。南宋的奸臣贾似道又如何?玩儿蛐蛐儿是天下第一,还写过《促织经》呢,可他能把皇帝弄得误了国,真坏呀!我是不是说得太多啦?”佟老师大发感慨之际,知趣地停下来问金兆枫。看到金兆枫笑着摇头,便又继续说道:“古人有言哪,‘位重则言寡,人轻则言众。’一看我就不是当官的材料。甭管是过去的皇上爷还是现如今的国家主席,哪怕就是那掌权的官儿,话说多了也得有后患——总有那小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去祸害人。还是咱们这样儿的草民布衣得意,可以毫无顾忌地口无遮拦,撑死不也就是个话痨嘛。今儿个言多语失了,我说,您可别不爱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