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仗义的色迷
在金兆枫看来,朋友之间说话应该是畅所欲言的,没必要不紧装紧,跟婊子装贞女似的。只要以诚相待,偶尔道出一些粗口也无甚大碍——伟大领袖还骂娘哪,何况肉眼凡胎的百姓了。其实,金兆枫除了和几个身份低的朋友偶尔犯脏口,在大多数人面前总是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偶尔说些粗话,就像每天享受燕翅参鲍的人偶尔招呼一顿窝头咸菜,人家乾隆爷吃腻了御膳还上民间踅摸(踅摸:旧京俚语,意为寻找。)豆汁去呢。
“你丫干累了吧?身上一股子骚Bī味儿。哪次来哪次看你丫都累得跟刚卸了磨的驴似的,真他妈够不检点的!我不多呆,抽完这根烟就起驾。”金兆枫端详了一眼男人的惨样,然后点着了烟,扭头对着卫生间的方向提高了嗓音说,“嫂子,我真没眼力价儿,您可别叨唠我。我下次再也不敢啦。”
“缺德玩意儿,你就不累吗?我都听见你说我坏话了。我身上根本就没味儿。”女人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颇带有几分花腔女高音的底子。居委会主任的女儿从小听惯了喊街的声音,受到的熏陶实在是不浅。
“有味儿才好呢,说明您让甄哥动了真格的了。不寒碜,用不着害臊,我为我哥能娶着像您这样不分时间地点场合想用就能用的配偶而产生发自内心的嫉妒。”他的调侃中其实真的含有嫉妒的成分,毕竟他也到了这个岁数。“不跟您淡了,我找甄哥有正事儿呢。”
于是,他把来意小心仔细地说了一遍,并不时地观察着对方面部的变化。时间过得真够快的,一支烟的功夫愣没把事儿说利落。他又点着了一支。
“能办吗?明天我就得给人家送钱去。不出意外,半个月之内还钱没问题。你也别白忙,事成之后我给你五千块钱的利息。”他站起来,拍拍甄友舒的肩膀以示亲近。“干点儿好事儿,帮哥们儿一忙儿。”
“去*利息吧!哪儿有那么快的呀,上银行取钱还得排队呢。容我稍微想想。”甄友舒两手抱在胸前,小范围地来回走着。“跟别人借钱是来不及了。我妹妹前两天倒是搁我这儿一万五,可那是她让我帮着进货的呀。”想了又想,他下决心似地问道“别跟我说没味儿的话。交个底,多长时间能还?”
甄友舒的妹妹嫁给了一个法国面包师的儿子。他们是北京外语学院的校友,女的是学英语的,男的是学汉语的。他们婚后去了巴黎。那里的一切最初使她感到很新奇很兴奋,但接下来就感到不太适应和不太喜欢了,毕竟,东西方的鸿沟不是一场婚姻就能填平得了的。想要终生移居巴黎尽情享受时尚生活的念头自杀了。在女人的怂恿下,名字很怪的法国小子随她一起返回了北京,在朝阳区开了一家礼品店,专门出售民间手工艺品。所有商品均极富中国特色,价格也高得快够着天了——不卖中国人,专门针对各国的洋鬼。
看到甄友舒严肃的样子,金兆枫突然感到了好大歉疚。“要不……算了吧。我再找别的人试试。”他狠吸了一口烟,伸出右手,“今天哥们儿让哥哥为难了!什么也别说啦,就这我也得谢谢你呢。该走了”
“孙子,你太肏蛋了,说的是人话吗?等会儿。”甄友舒走到写字台前,打开中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捆钱。他抓住金兆枫的右手,把钱使劲儿摔进了他的手心里。“记着啊,半个月,多一天我他妈抽死你。别给我利息,钱也不是我的。挣了钱别忘了请我吃大餐,必须是海鲜。滚吧!”
心里发热,鼻子肯定就发酸,眼睛里还会又潮又红。
金兆枫当时的样子真够傻的。“成。什么都别说了,我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