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批斗大会正在进行
天土村的样子变了,变得让同江认不出来了。道路旁没有了那些高大的白杨,那些不成年的小树也没有幸免,只留下一具具惨白的木桩。凛冽的冬风过处,声音呜咽,似对同江诉说他离开村子后那惊心动魄的一场浩劫。同江气愤地想:王长顺到底砍了村里的树。
看那些露出土皮的木桩,他有些惭愧,他妥协了,那些木桩也跟着选择了沉默。
同江看出来在它身体里有种无穷的力量,那种力量在积聚、在积聚,等待春天里勃发。
同江等不到春天了,他不想再妥协,他不想再沉默,他那种憋在心里的力量要在冬天里爆发。
第二天,天朦朦胧胧的,空中飘着细小的让人不易察觉的小雪花,那小雪花似有似无,头扬起来,才能感觉到那小雪花的存在,落在脸上,浸入皮肤,瞬间就不见了。
还没吃完饭,村里的喇叭响了起来,是王长顺的声音:“村民们注意,村民们注意,今天八点半在大队部门前开会,各位村民都要参加、都要参加……”
同江娘说:“你走后,王长顺来咱家一次,说是来看我,却围着猪圈转了又转,这些日子晚上,大队部里经常照着灯,不知王长顺又捣鼓啥?”
同江说:“他还有啥好捣鼓的?甭怕他,正好我捎着买来的书,发给社员们。”
同江快速地吃饱饭,用包装着书就去了大队部。
大队部门前早坐了好多人,人们指着会场前面挂着的横幅小声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见同江来,人们看着他不再说话了。同江背着包过去,看那个横幅,鲜红的横幅,很刺眼,也很惊心。上面写道:批判同江破坏生产搞自由主义大会。
会场的主席台上,两张桌子,放了几把椅子,王长顺和刘佳丽坐在椅子上,像两只一公一母的老雕蹲在那里,盯着人群,搜寻着猎物,那眼神、那表情好像要把搜寻的猎物马上吞下去,化成一泡水。
同江看了看挂着的横幅,心里坦然一笑,转而双目像两把利剑刺向王长顺。王长顺也看到了同江,四目相对,会场上静得出奇,只听到人们心跳和雪花落下的声音。
细小的雪花突然间大了许多,在天上飘着,落下来。
王长顺站起来,对同江说:“郑同江,先坐在一旁。”刘佳丽给他搬过来一把椅子,同江坐在王长顺的对面。
“好了,都到齐了,咱开会!”王长顺看看会场的社员,顿了顿又说:“今天的会不同寻常,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村也有村规,咱村里这几年生产搞不上去,问题出在哪里呢?八个字,自由主义,目无集体。想咋着就咋着,破坏队里的生产,尤其是一队之长,危害更深,影响更大!”他看了看同江,又说到:“没经村里同意,六天前生产队长同江以找素花为借口,带着家里的猪,出去贩卖猪崽,第一他目无集体和领导,第二延误队里的生产,第三队长带头搞自由化。队长都这样,那生产队还咋个搞法,我们的集体还咋个发展?我宣布,撤销同江生产队长的职务,任命潘二亮为生产队长,现在请潘二亮上台发言!”说完王长顺自己鼓起掌来,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和交头接耳的说话声。
同江纳闷,自己带猪崽没有被村里人看见啊,王长顺就这么肯定?同江没有想到,在他走的那天,大嫂秀敏出来上厕所,她家没有院门,院墙半米多高,同江的出行被秀敏看了个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