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花贼61
韩江林侧头看春兰,春兰也瞟了他一眼,两人同时发出会心的微笑。
春兰问,这么久你没有想念晓诗吗?
韩江林心一沉,一缕酸楚腐蚀着感觉神经,一声叹息,思念不是小小汤圆,思念是一穿胸箭,它会让人的心灵出现空洞。
保管室弥漫着辛辣和霉腐气味,空气特别稀薄。四个老式书柜码满了马列书籍和一些档案资料,其它资料装在油漆斑驳的木箱装里,堆在地上。木箱上写着“白云革委会,一九五四年制”的字样。韩江林心想,箱子比自己年长多了。想到当年的人们对木箱这样的国家财产这么珍爱和重视,不觉产生了几分崇敬的心情。每一个木箱上贴着一张小卡片,注明木箱里的材料类别。韩江林打开眼前一只标注“干审材料”的箱子,箱面上贴着箱子装载的材料目录,韩江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罗映书干审材料。立刻想起了这个有着男性化名字的乡下女人。罗映书在南江一带都十分有名,曾经被前任称为上访专业户。韩江林刚当上南江党委书记的那一段时间,每逢赶场天,罗映书就挑着一挑小木凳直接来到他的办公室,屁股像钉子一样坐在沙发上,一把眼泪一把眼泪地诉说自己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悲惨遭遇,时不时用她那响亮的嗓门和哭丧歌一般凄惨的旋律唱起来,让人以为哪一家办了丧事,把办公楼的其它人和周围的居民都吸引过来。她用歌声说自己在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中,因为出身不好,被人揪掉头发,被捆起双手吊了三天三夜,公社书记趁机欺负她……她的故事让韩江林为之动容,让聚集在楼下的居民纷纷落下伤心的泪。韩江林接受了申诉书,答应向上级反映她的情况,罗映书则满怀希望地挑着小木凳上街卖去了。
之后,她就像粘胶一样缠上了韩江林,每逢赶场天,同样的场景就要重现一遍。后来,刘永健向韩江林透露了她的情况,说上级审干办已经多次审查了她的材料,结论是不符合政策。韩江林无力给她落实政策,又不堪她的一次次的凄惨表白,最后换了一间办公室,在赶场天的上午,尽量不在办公室出现。
韩江林抽出写着罗映书名字材料,卷宗装订得整整齐齐,可见审干办曾经对每一位干部都抱有一种认真负责的态度。前面的材料是罗映书写的落实政策申请书,后面是证人材料,最后一些是组织调查结论。韩江林把她的申请书看了一遍,知道了她的基本情况,随手翻了翻证人证言,似乎都不利于罗映书。组织结论做出了多次,尽管每一次都补充了少东西,最基本的要点是,罗映书家庭成分不好是事实,确证是南原师范的学生,在南原师范的毕业生登记本上,找不到罗映书毕业的任何证据,也没有找到罗映书遭遇不公平处理的任何依据,也就不存在落实政策策问题,罗映书陈述自己曾经在老家大地乡东盘村当过三年的老师,调查结果是,在东盘村、公社、区、县任何一级政府的工资册上,都没有找到罗映书领取工资的任何凭据。结论是罗映书不符合落实政策的任何条件。
最近一次审查是刘政道签字转来的申请,组织部重新调查得出相同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