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林事件
卫生院只有两间房亮着灯,一间是卫生院长办公室,院长和两名值班护士在闲聊。韩江林走进去和院长打了招呼,询问杨卉的病情。院长神秘地摇了摇头,这事涉及当事人的隐私,我不便告诉你,还是你亲自和她谈为好。韩江林听了这话,预感的事情终于得到了间接印证,心里格噔一响,身子随即哆嗦了一下,感到自己对不起杨卉,在这件事情上罪孽深重,又替杨卉感到怨屈,心道,小卉,以后你的日子怎么过啊。
院长把韩江林领到杨卉的病房门口,轻轻握了握韩江林的手悄然离开。杨卉失神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脸像一张白纸,呆滞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天花板。韩江林轻轻走近床前,小心翼翼地叫,小卉。杨卉的目光慢慢地游过来,定在韩江林脸上,仿佛身处绝境的人盼来了救星,眼睛亮了起来。一串晶莹的泪水无助地滚落,艰难地张嘴吐出喑哑的叫声,江林哥,我……像一个落水的人伸出绝望的双手,韩江林在床手坐下,她忽地起身扑在韩江林怀里,凄绝地嚎啕大哭。王昌能和小司见状,悄悄退出门去。
泪湿沾满衣襟,淋漓的渲泄使杨卉情绪提到暂时平静,她安静地伏在韩江林怀里,仿佛眼前的胸怀是她的安乐窝。韩江林给了几次暗示,她仍然依靠着曾经梦寐的胸怀,不愿意离开。韩江林拭去眼角的泪水,怀中的杨卉像一朵遭遇春雨打击的桃花,显得多么娇弱和无助。
往事不堪回道,杨卉仍然鼓起勇气断断续续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在杨卉的描述中,韩江林仿佛看到一个魔鬼似的黑影一步一步地逼向杨卉,杨卉痛苦的尖叫像利箭地样穿过了寂寞的夜,穿透了韩江林的心。韩江林像一匹发怒的狼,目露出凶光,愤懑地叫喊,小卉,别说了,告诉我,哪个人在哪里?
韩江林的表情把杨卉吓坏了,她紧紧地抱住他,哀求道,江林哥,你就别怪他,都是我不好,让他接近我,给了他机会。
韩江林说,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还要包庇他?你从小读农夫和蛇的故事,懂得不能包庇罪犯的。
杨卉喃喃地说,我还能怎么样,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如果事情传扬出去,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韩江林激愤地说,小卉,你是懂法懂理的人,不能姑息养奸。
杨卉决意要嫁给*了她的人,而且她是一个倔强的人,一旦拿定主意牛也拉不转,韩江林觉得这想法不可理喻,但他又说服不了杨卉。整个下半夜两人都在为这事争执,但谁也说服不了谁。
天渐渐亮了,杨晴身心疲惫,懒慵地蜷缩在床上。韩江林还想说服她放弃愚昧的想法,杨卉坚决地摇手止住了他,淡淡地说,江林,自从你离开我的那一刻,我的心已经死了,不能嫁给自己所爱的人,又不能把自己的第一次给心上人,这才是我伤心的地方,婚姻对我来说只要符合两点,第一,对方是个男人,第二,对方还爱我,在乎我,有这两条就够了,他拿着农药威胁我,如果我不给他,他就在我面前喝农药自杀,用这办法求爱不浪漫也不合常理,表面粗俗却比浪漫来得真诚。
一个黑影在窗前晃动,杨卉坐起来朝窗外招了招手,说,男子汉敢作敢当,躲在外面干什么?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低眉顺意畏畏缩缩走进病房,韩江林看这人长相倒是不错,只是目光有些呆板,并不是机敏而灵活的人。杨卉把他叫到跟前,指着他鼻子说,你干的好事,我问你,你是想进监狱呢还是进婚姻的殿堂?年轻人扑通跪下,哀求说,杨卉,我是爱你的,我不想进监狱,我想这辈子好好照顾你。杨卉鼻子里哼了一声,年轻人顿时吓得脸色刹白。一向柔顺的杨卉竟然能够河东狮吼,大大出乎韩江林的意料。女大十八变,没想到杨卉也有这么凶狠的一天,只是他又想不通,这么凶狠的杨卉,为什么让眼前的男人占有了呢?莫非如古人云,半推半就依顺吗?如果是半推半就,杨卉就不会打电话向他求助。
杨卉说,这是我哥哥,也就是我娘家人,要我嫁给你,必须征得我哥同意,我哥同意,就是你的福,我哥不同意,你等着卷被条进监狱吧。
一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跪在面前,韩江林倒没有主意,这个时候,他明知不能同意,但他又不能说出来,像杨卉说,因为爱而让他蹲监狱,毁了他一生,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呢?韩江林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因为气愤,拣着大道理教训了他一通。训完,韩江林惊讶自己的口才,一向自认为口拙,没想到居然面对着一个陌生人说教了整整一个多小时。
刘劲文赶早过来探望,要接韩江林上街吃早餐。韩江林不好再说什么,便把杨卉送回宿舍。杨卉的闺房一丝不乱,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房间各个角落都弥漫着浓重的农药味。
韩江林走进清冷的晨风中,眼中忽然撒下了两行泪。清凉的泪忽然令他明白,表面上他以哥哥的方式疼爱杨卉,在内心深处的一个角落里,始终留有杨卉的位置。
吃过早餐,韩江林本来叫王昌能和小刘先回,自己在大地乡多呆一天,劝杨卉再仔细考虑考虑,不做将来后悔的事情。欧阳广和打电话来,说团省委有一个考察组要到南江,准备联系在南江建一所希望小学,韩江林只得赶回南江,临行前又去看了杨卉一次,劝杨卉好自为之。
杨卉忧怨地目光一直送他下楼,走出老远,杨卉仍然在走廊上站着,明媚的阳光之下,两行晶莹的泪折射着刺眼的亮光,韩江林脆弱的心被洞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