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生水起
韩江林说,旧码头也包含着本地的历史信息和生活信息。
孙浩阻止韩江林插话,摆出一付众人不服势不休的顽强架势,你让我先说,美国自由女神,他停顿了一下,重复了一句,以恢复被打断的思路。领导们在大会演讲时,常常出现语句重复,就是因为思维出现暂的短路。重复语言使他们获得短暂的思考空间。孙浩提高声音鼓足底气说,国家为发展电力建设三峡水电站,著名的自然景观长江三峡不在了,沿岸数十个国家级文保护单位被迁或被毁,新码头建设虽然不能和三峡水电站相提并论,三峡电站的建设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参考原则,为了经济发展,只能适当地牺牲一些东西,包括文物。
孙浩继续滔滔不绝地说表达自己的观点,说,南江以是以码头为核心建立的小镇,码头是居民社会生活的重心,从地理位置上看,老码头是一块风水宝地,码头下移不利于南江今后的发展,老百姓在心理上也不习惯,图纸已经出来,修改图纸还需要几千块额外的费用,钱本来就不多,我们在旧码头的地上拓展一片天地,重新恢复码头热闹的旧貌,有利于泊船,影响镇容镇貌的交易也可以放在码头上,清洁起来容易,赶场时花街和新大街也没那么拥挤,所以说码头建设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工程,南江镇靓丽工程之一。
书记作为班长,第一责任人,他拥有会议的第一话语权,在他的话语没有充分表达完之前,别人的意见自然不可能得到表达。他的表达先入为主,已经定了调子,接下来的讨论基本上围绕着书记的思路展开。刘永键只顾生气,失去了清醒的思路也就找不到充足的理由来反驳孙浩。韩江林心里默认旧码头的价值,但也认为孙浩的话不无道理,会议风向发生了变化,再坚持个人的观点无力扭转局面,反而影响自己的威信。为了保留个人意见,不损害自己的威信,韩江林放弃了表达的权利,选择了沉默。
在党委委员一一表达个人意见之后,孙浩进行集中总结,维持了新码头建设方案。
韩江林搬进了已经建成了电管站宿舍,散会后,他到老宿舍清理东西,便和刘永键走在一起。刘永键气愤地指着重新装修的办公楼扁额说,有为才有位,多伟大的志向,多宏伟的蓝图!孙书记主动挑选你当镇长,这着棋算是下对了,没人制肘,可以放开膀子大干一番了。
韩江林平和地笑笑,愿意大干好呀,领头羊决心大干,对南江的发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刘永键哼哼地冷笑道,那要看怎么干,废棋比臭棋损失更大,大跃进跃了一次,毁掉了天华山几乎所有原始森林,今天不得不承担环境破坏带来的灾难。
两人虽然同属于一派,用老百姓的话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自从当上镇长,责任和压力使韩江林不再像副职那样自由表达观点,作为南江的主要领导,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人们关注的范围之内,情感倾向性甚至会影响干部的团结,不得不三思而后行。此时他打哈哈说,天华山原始森林不多了,南江也没有地方可以跃进了。
刚刚就毁掉了一座保存了几百年的旧码头。刘永键举起手,诚恳地说,江林,是不是当了官人就会变,我发觉你变了,变得胆小,没有原则了。
刘永键的手在发抖,韩江林忽然发觉刘永键老了,五十刚出头的他,乡下岁月的艰辛在他身上表现出顽强的症侯,颤抖也许是乡村的劣势酒精长期作用的结果。他不觉对刘永键产生了同情,也为自己的懦弱与自私惭愧。
走到门前,刘永键邀请韩江林进家坐坐,一起吃晚饭。韩江林找了一个借口婉拒了刘永键的好意。他担心刚刚开完会,他和与孙浩唱反调的刘永键一起,担心别人认为他们会上不说,会后再开小会,搞小动作。
刘永键斜着眼睛睨了他一眼,韩江林心里一惊,心想姜还是老的辣,刘永键看透了他的心思。刘永键笑着拍了拍他,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说,江林,于私我已经没有什么追求了,不求无功,但求无过,混完最后几年好退休,但人还得讲良心,做点好事情吧,我只想给南江人保留最后的一点老东西,这点愿望不坏吧。
韩江林赶忙点着头,不坏不坏。
你别跟我打哈哈,如果你对南江有感情,并想让南江保留一点自己的特色,你能不能替南江人向县领导反映一下,改变新码头的设计方案。
韩江林迟疑地说,这不好吧,方案已经在会上通过,我们虽然持保留意见,但参与了会议,就应当和主要领导保持一致,通过领导改变定下的方案,这种行为似乎有些不光彩。
刘永键苦笑了一下,摆了摆手告辞,你忙吧,算我刚才的话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