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婚姻
韩江林仿佛被窥透了心思,慌乱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该回去了。
春兰没有留他,站起来扭着动曼妙的腰小小的伸了一个懒腰,说,寒夜苦长,和你说说话真好。
韩江林急匆匆地往外走。春兰说,明天十二了,还有四天就是你们大喜的日子,镇里事先放一放,明天我们一起回南江,你让晓诗一个人准备婚事,好像晓诗是嫁不脱的姑娘,强拉郎配。
韩江林说,周明一直在乡下活动,我不活动的话,就有可能出问题。
春兰说,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让我舅舅做做工作,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她让韩江林等一下,到侧面走廊上收了衣服,装在一个袋子里递给韩江林,差不多干了,拿回去凉一凉,挂在这里不放心,要有好些天没人在家。
韩江林接了衣服,一边说谢谢,一边出了门。大门在身后关上,他陷入幽暗凄凉的街道上,望着幽黑的大门怔了一下,转身快步离开。
躺在床上,韩江林照例临睡前的电话汇报。有人说,经常在早晨睁开眼和临睡前最后想到的人,就是你所爱的人。现在他虽然经历许多的人和事,但兰晓诗总是早晨第一个进入他脑海,也是最后一个退出他脑海中的人。
电话接通,兰晓诗那边嘲杂而喧闹,韩江林问,晓诗,你那边在做什么啊,这么吵。兰晓诗格格地笑,大姑爹大姑妈和二姑爹二姑妈都来了,你听到了吧,家里非常热闹,大家都问到你,我的老爷,你这尊大神该现形出山了吧。
韩江林被兰晓诗快乐的情绪感染,刚才我姑妈家,只有表姐在,她也说了我呢,不过,那人在加紧活动,事情有点不妙。
兰晓诗见他有事,离开客厅边上楼边说,你等等。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喧闹被挡在门外。韩江林说,周明请表姐当说客,说他的舅舅在南原工商局,只要我不竞争镇长,他可以让他舅舅调我过去,我奇怪这么好事情他为什么不去,愿意让给我?
兰晓诗说,相互帮忙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反而难办,以调动人才的名义帮助别人,交换办自己要办的事情,操作起来顺手得多。
韩江林说,你说同意吗?
兰晓诗说,你想调南原不容易吗,姨爹一句话而已,爸爸叫你把工作的事情先放一放,回来把婚结了再说,哎,还有件大事情等你,爸爸的身份特殊,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好出面操办我们的婚事,爸爸的意思是请杨卉父母代表你的家长主持操办,爸爸妈妈垂帘听政,杨卉父母答应明天上来主事,爸爸让我认他们做干爹干妈呢。
韩江林说,你就是他们的媳妇了,还认什么干爹干吗,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还是以为你会骂脱裤子放屁呢。兰晓诗为自己说了一句粗放而得意,格格放声大笑,女孩一旦成长为女人,生活的态度果然变得不一样。
韩江林也笑了,你也学会骂粗话了?
兰晓诗逗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不是你韩江林教妻有方?还有一个事情,就是彩礼的事情。
说到彩礼钱,韩江林想到兰晓诗从她母亲手里接过的一卷钱,兰晓诗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了韩江林的腰包,这些天在村长家吃酒,正好救了急。他感动地说,你鬼精灵,什么时候把钱揣进了我的大衣口袋。
兰晓诗说,你知道老婆的厉害了吧,你要小心,我可以把钱放进你的口袋,也就可以从口袋里掏出来。
韩江林心想兰家这么有钱,结婚肯定不会要彩礼了,没想到现在居然提到彩礼钱,韩江林沉默了。
兰晓诗理解韩江林沉默的心情,说,彩礼当然是少不了的,不然,养这么大一个姑娘,白白地嫁给你,以后还不被街上的人嘲笑?
韩江林便想起早些年铁厂街头一个丈母娘和女婿吵架的故事,丈母娘骂女婿白眼狼,当初女婿没有钱的时候,只要了五百块钱就把女儿嫁给了他。女婿妙语还击,说,便宜不是货,是货不便宜,丈母娘气得吐血。现在的丈母娘都学了乖,向女婿索要彩礼是极为正常的事情。韩江林心虚地问,你家准备要多少彩礼?
兰晓诗调皮地笑着说,想一想啊,按我兰家在白云的地位身份,我又是北京大学硕士毕业,只算一算我大学的费用,我姑妈们肯定会替父母把我的读书费用要回来,少不得要十来万彩礼,整数算一算,十万肯定是不会少的。
听到十万的天文数字,韩江林仿佛被一支锋利的响箭射中,胸口心疼,耳朵翁翁地叫,老天,这不是卖人吗,拿我小命换三回也换不来十万呀。
兰晓诗娇嗔道,既然是卖人,就是买卖关系,我肯定值这个价的,嫌贵了你就不买呀。
韩江林听出了兰晓诗话里的意思,唉呀呀地叫,连忙道歉说,晓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没有这个钱呀。
兰晓诗说,有多大的能力办多大的事,你既然没有钱,那办什么事呀?
韩江林心被刺痛了,愣了一下,生气地挂了电话,把手机往被上一丢,望着天花板上陈旧的报纸发呆,心道,结婚历来讲究门当户对,门不当户不对,双方悬殊太大,早晚会出问题的,这不,婚还没结,问题就来了。
手机铃声并不让韩江林安静,响亮地叫了起来,韩江林没有接听电话。但手机的响铃似乎格外顽强,持续地叫。韩江林叹了口气,接听了手机。
老公,对不起,我是逗你玩的,你可别在意呀。电话里传来兰晓诗娇艳滴滴的声音。韩江林的心情顿时由阴转晴。兰晓诗说,我跟你开个玩笑嘛,我说过你只要精神抖数地出现在客人面前,好好的安安心心的当你的新郎官,其他的事情由我来安排,你怎么忘了?
韩江林眼前浮现兰晓诗可爱的憨态,扑哧笑了起来,我没有生气呀。但他刚才不仅生气,还冷箭穿心,既凄凉又心痛。刚才春兰还向他剖析自己的缺点,看来他也得认真剖析自己,因为贫穷在他的心灵里埋下了敏感而脆弱的种子,一旦遇到适宜的环境刺激,就会生根发芽,影响他的情绪。心上人一个小小的玩笑居然让他难过,如果换成别人的打击,他能够承受吗?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怎么能够有心理能力承受仕途的种种打击,经受得住人生的风风雨雨呢?
好在韩江林是一个能够善于反省的人,他知错则改,向兰晓诗道歉,对不起,晓诗,是我不对,我狗肚鸡肠,太敏感了。
兰晓诗沉默了一下,接受了韩江林的道歉,轻声说,江林,你想一想,我的父母会为难你吗,还不是怕被人背地里说他们的女儿便宜不是货,是货不便宜吗?
晓诗说,人都要面子,即使不为他们自己,也会为我们兰家人挣一点面子,为我挣一点面子,所以我妈早把一万块钱悄悄给了我,加上前次买东西余下的一万,还有两万,我妈原来也就计划要两万的,只怕在姑妈那儿通不过。
韩江林强装着乐呵呵地笑,说到钱他心虚又心痛,没有发言权。
兰晓诗说,你的情况别人也清楚,我爸的意思也不能要得太多,财政局长家嫁姑娘要彩礼太多,说出去也不好听,估计姑妈们最多再加一万,也就是在人前显显阔的意识,我爸还说,按白云的规矩,彩礼钱要摆在桌上招摇过市,要改改这规矩,用红包递送就行了。
说到家事,一向说话干脆办事利落的兰晓诗也变得婆婆妈妈,琐碎起来。韩江林叹了口气,说,没有钱的人才摆上桌显阔,有钱人自然不必摆上桌。
兰晓诗说,这么说你倒是富翁,没必要摆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