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蛤蟆面对白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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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晓诗突然出现,对韩江林来说犹如一个绚丽的梦,梦里氲氤的爱情气息犹然,兰晓诗一只展翅遨翔的美丽天鹅,悄无声息地滑出了韩江林的视线。
韩江林的心情像冰冻的湖面投进一块巨石,破碎陆离。被兰晓诗这一折腾,韩江林的生活乱了套。杨卉不再出现在韩江林身边,不善于打理生活的韩江林遭遇了许多不便,韩江林想到南原探望兰晓诗,工资存折在杨卉手里,他不好意思向杨卉说明要钱的用途,只能忍受着对兰晓诗的思念。
镇干部间传出流言,韩江林将竞争下一届南江镇镇长。这一谣传像风一样传遍了镇子,干部们看韩江林的眼色复杂了许多。平时和韩江林关系融洽的干部,考虑到韩江林上台会带来切身好处,遇见韩江林表情比平时热情了几分。他们甚至四处发布韩江林将是出任下一届镇长的消息,目的通过强势宣传,威胁潜在的竞争对手。
传言多了,韩江林感觉到陷入了一张阴谋之网,他处于这张无形之网的核心,身不由己地被推着前进。
在他和兰晓诗亲密接触的当天晚上,想到梦中女孩投入了自己的怀抱,兴奋得通宵未眠。第二天早晨天刚放亮,他穿戴整齐出现在兰芳酒家门前,他要趁热打铁,牢固这份刚刚开始的爱情。
兰芳酒家大门敞开,兰晓诗姑妈在洒扫庭院,看见韩江林过来,满面笑容地把一封信递到他手上,说,韩镇长来了?晓诗爸担心晓诗,今早派车接她走了,晓诗给你留了信。
晓诗在信里说自己身体有病,不适合做一个妻子,请韩江林再次认真考虑两人的关系,她将尊重韩江林做出的一切决定。兰晓诗并没有告诉韩江林,她患有什么病。对于恋爱中人来说,身体有没有病并不重要,爱与不爱才是至关重要。甚至因为爱人生病,情人会更加小心的珍视这段感情,希望用宽阔的心胸包容脆弱的情人,使她能够获得快乐的人生幸福。
在残留着兰晓诗淡雅体香的房间里,韩江林一边读着兰晓诗的信,眼前浮现着兰晓诗抚媚温和的美丽笑容,对兰晓诗的思念像决堤的水一样恣意溃泛。自从父亲过逝,韩江林对什么都丧失了兴趣,自我封闭的心灵处于麻木不仁状态。兰晓诗像一位救世主,不仅唤醒了他敏锐的思想,也打开了他的心灵之窗,在他的情感世界里吹进一股清新的春风。
一次次拨打兰晓诗的手机,千篇一律地回答,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没有兰晓诗的消息,韩江林乱了方寸。他没想到爱情竟然产生这么令人痛苦的感受,平生第一次产生饮酒的冲动。
傍晚,韩江林把那份野羊肉从食堂冰箱取回来,清炖好,架了一个小火锅,从床底纸箱里翻出朋友送的一瓶茅台,准备自酌自饮。野山羊肉本来准备用于招待兰晓诗,特意搁进食堂冰箱,现在只能自己享用了。通红的炉火令他想起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心想雪天饮酒倒是非常有趣,一个人饮酒到底有些落寞和无奈,心里憋着许多话需要倾诉。出门到刘主席窗前,请刘主席过来饮酒。
乡镇干部没有什么娱乐和文化生活,喝酒打牌说一些荤话就是业余生活的主打节目,一听说有酒,刘主席不问原因,毫不犹豫地应声出门。
刘主席的鼻子像狗一样灵敏,闻出了锅子里的野羊肉味,兴奋说,哪来的野羊肉,几年没有吃到了。看到韩江林倒茅台,刘主席说,好酒配山珍,江林,你大发了吗?
韩江林说,我一个苦命的孩子,大发什么,不过心里不痛快,想喝杯酒。
刘主席看着韩江林的额头,笑笑说,你印堂发亮,看来今年有好事。韩江林没有回答,只管倒酒。刘主席好饮一杯,但酒量并不大,和大多数乡镇干部一样,平常喝淡味的土酒,特别不适应瓶装酒,两杯下肚,酒已经上了脸,话匣子也打开了,说,韩镇长,你真有福气,北大才女兰晓诗居然看上了你。
韩江林笑笑,我配不上兰晓诗吗?
刘主席听韩江林话里有气,瞥了一眼韩江林,说,你配得上兰晓诗,但你配不上兰晓诗那个家庭,你看过红楼梦吗?红楼梦里有护身符之说,如果你想在官场上混,在白云县乃至于南原市,兰氏家族就是红楼梦里说的那个护身符,一颗根繁叶茂的大树,靠上这颗大树,你不想当官就不行,有人会暗中推着你向上走。
兰晓诗并没有看上我,她来看我,因为我们是同学。韩江林还担心刘主席批评他喜新厌旧,他准备费一番口舌呢,没有想到刘主席这么快就转变了看法。在这个追求个性化的时代,包括刘主席这类思想较为守旧者,也对年轻人的道德行为表现出更容宽。当一件事与自己无关时,人们注重这件事对自己的现实影响,而不求全责备,以整齐划一的道德观念来对他人施加影响。刘主席和兰氏家族具有亲密的关系,韩江林和兰晓诗产生了恋情,他自然毫不犹豫地站在韩江林一边。在官场上,站错队往往比思想观念错误更可怕。
刘主席端着酒杯呵呵笑着,韩镇长,你别骗我了,外来都传说了,过了年你会当上兰家的乘龙快婿,明年八月换届,你将是南江镇下一届的镇长或者书记。
我?韩江林摇摇头,我就是有那个想法,也没有那个能力。
你有能力,天华山茶园就是你的功劳薄,别小看茶场的政治影响,那可是南江建镇以来最大的扶贫项目。
茶场还没产生效益。
刘主席瞪着眼睛说,官场不谈效益,只讲政绩,政绩,知道吗?政绩就是政治成绩,它是考核官员的核心标准,所以政府官员追求政绩不讲效益,甚至损害效益换取政绩,全国那么多面子工程、烂尾工程损失了数以亿计的公共财政,以百姓血汗铺就官员高升的路子。
韩江林没有想到,一个从部队转业的人大主席,居然对政绩看得这么深刻,他一边给刘主席酌酒,一边静听他发表高见。
刘主席说,有政绩不等于一定能升迁,官场不是学校,升官不是升学,人生有人生的哲学,官场有官场的哲学,人生哲学是有努力一定有回报,有好成绩就一定能上好大学,官场哲学不是数学公式能够计算回报的。
韩江林产生了无比的好奇,问,官场怎么计算回报?
熟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乡镇的朝中就是县委,前任县委书记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当了县委书记,只要不做违法的事,就不会有人管,就是地方上的土皇帝,真令人拍案叫绝。
皇帝是皇帝,朝中还有臣子吧,兰家人就分布的书记周围,负责向书记推荐人才,一来二去,书记就会记住你的名字。
韩江林说,干部任用有严格的组织考察程序呢。
呵呵,刘主席笑了,组织是人组织成的组织,不是机器组织,人必然有远近亲疏,一个人才上面有人推荐,下面有人宣传,组织考察不就是考察这样的人才?如果这样的人才不纳入组织的视野,只怕负责干部考察的人耳聋目瞎,或对人才个人存在偏见。
当官靠背景,当吏靠后台,什么是官呢?刘主席瞪着眼睛问韩江林。韩江林默然地以期待的目光待候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