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城斗歌

    在罗瑞克看来，这是一场比较荒诞的情景：一条仿唐建筑的街道上，一群古代汉装打扮的黄种人老百姓，正聆听一个现代歌手演唱着流行歌曲。而这位歌手的伴唱、伴舞、打杂的伙伴又服饰各异，好像没有一个是本地人，真是一个古怪奇妙的组合。
    当天鹰子还在对这个歌舞团抢他饭碗的行为进行诅咒，所有的观众则全部疯狂地沉浸在那奇怪乐器发出的美妙乐曲、以及那歌手好像充满魔力般的柔情歌喉之中：
    “我，惊醒在风中。
    可却，发觉一切已不同。
    不知，是上天的捉弄，还是我，沉睡在迷梦？
    谁，来说清这始终，眼中，唯有青山重重。
    昨天，为爱而冲动，今日的我，悔恨已无用。
    我不知道，一切如何发生？
    我不知道，重来究竟能不能？
    站在繁华的古城，心却在为你牵动。
    望着蔚蓝的天空，寻不到你的芳踪。
    又有谁能懂，我心中的伤痛。
    望尽天涯路，何时再见你笑容……”
    舞台上的歌手在倾情表演之中，眼角渐渐溢出了泪水，似乎心底确实暗蕴无限伤心往事。而台下的听众，则没有几个听懂歌词之意，明明是首哀伤的歌曲，他们却听得眉开眼笑，纷纷往台上投掷着铜板。
    罗瑞克正按照歌词推测着这名歌手的来历，天鹰子冷笑一声问伙伴：“他这首歌也算好听吗？值那么多钱吗？”
    “我觉得他唱得还可以啊，这种歌手在地球中国挺多的，好像满受欢迎的……”
    “原来唱歌赚钱这么容易啊，早知我就不玩什么‘剑刺修罗鬼’了，我也唱歌赚钱。”
    听到天鹰子的吹牛，小魔法师上下打量他一番，试探着问：“你以前也会唱这种歌？”
    “当然……不会，不过所谓‘道可道，非常道’。这种程度的歌曲我听一遍，就能掌握它的规律，自创新曲。你看着，我马上把客人再吸引过来！”
    不知道这个冒失的家伙又要胡闹什么，罗瑞克正要出言制止，天资聪颖的剑仙族高手已经轻轻一跃，转瞬立于一栋小楼屋顶。那个神秘歌手此时刚停下弹奏，但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感受着心底无尽的伤悲与悔恨。
    天鹰子见状，乘机高喊一声：“诸位乡亲父老、诸位兄弟姐妹，那种软绵绵的歌有什么可听的？我也献上一首，给诸位助兴！”说完，他丝毫不顾及某些少男少女瞥过来的冷眼，便自顾自地高唱起来：
    “风云涌，豪气浓，长啸山河动。
    亮剑锋，映长虹，追我男儿梦。
    可笑世间情万种，到头不过一场空。
    傲视乾坤长剑横，来去无悔我今生。
    向～前～冲踏平高峰路自通向～前～冲风霜雪雨现神龙。
    向～前～冲管他成败输与胜。
    向～前～冲开天辟地傲苍穹～～我，是，真，英雄～～～！”
    就这样，狂傲豪迈的歌声刺激着每个古唐城听众的耳膜，但在罗瑞克和那神秘歌手听来，却别有一番滋味，心有所动。
    自我感觉良好的天鹰子，一曲歌毕，展开双臂，等待着台下的喝彩。然而他随手接住的第一份彩礼，是一个略带臭气的鸭蛋……
    就在我们的“歌坛新秀”正在诧异这里怎么会有鸭蛋，以及送礼人怎么会有如此强健的臂力时，接二连三的类似礼物随之而至，终于让天鹰子领教到古唐城人在愤怒之下，会引发出多么强大的潜力。礼物不仅多种多样，有西红柿、黄瓜、糖葫芦、包子等等，总之这西市能抓到的一切东西，几乎全被用来“奖励”天鹰子。而且，听众们的“好评”也不断涌入“大歌星”的耳中：
    “这个臭道士，不好好念经，跑出来现什么眼？”
    “就这水平，也敢和我们的……和我们的……公子比？”
    “臭小子，快滚，以后再敢来，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那名歌手目睹此景，不由自言自语说：“这个道士唱得也不错啊，为什么他们这么讨厌他的歌？”
    歌手身旁一个手执竖琴的白种人轻声说：“主人，这座城里的民众似乎习惯了和平的生活，不愿意听那种豪放的歌曲。所以主人的歌虽然他们未必听得懂，但歌舞轻柔，深得他们欢心。这个道士弄巧成拙，只能自讨没趣。”
    天鹰子当然无法在众人怒骂声中听清那白人乐师分析的真实原因，更何况他接暗器的手法固然巧妙，可惜最多只有两只手而已，转眼身上已多处中彩。仓促间，他跃到罗瑞克身边，喊了一句“快跑”，就一只鸭子加两鸭子——撒丫（鸭）子了。
    刚才观看过“剑刺修罗鬼”表演的百姓们，自然知道魔法师、道士本是一伙儿。所以，“修罗鬼”罗瑞克也理所当然地成为第二个受袭者，不得不加入“逃亡生涯”中。这帮百姓还不解气，正要继续追赶，而那个猎人突然又开始发布消息：“诸位，来自洛克尔岛的撒芬小姐，也要为大家献上动听悦耳的歌曲，希望大家继续捧场！”
    听说台上最美丽的少女也要高歌一曲，“义愤填膺”的百姓们立即停下脚步，重新围拢在舞台周围。不用说，这自然是那神秘歌手为天鹰子解困而特意安排的……
    天鹰子和罗瑞克正拼命奔逃，刚到一个僻静角落，一道棕色光芒忽然从天鹰子怀中飞出，化为土地公，挡住二人去路。
    “土地，你干什么挡路，快让开！”差点因为惯性撞到自己部下的天鹰子迫不及待地斥责着。
    土地则不慌不忙地报告：“主人，他们并没有追来。而且属下有事情禀报。”
    两位逃亡者回头一看，后面果然并无一人，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倚着墙边缓缓坐到地面上。罗瑞克这时才开始埋怨同伴：“我说你，好好地唱什么歌？惹出这么多麻烦！”
    “麻烦又怎么样？我手里有一个鸭蛋，两根黄瓜，两个西红柿，你要不要？不要我自己全吃了。”
    罗瑞克不再罗嗦，立刻抢过一根黄瓜、一根西红柿，平时最讲究卫生的他饥饿之下竟擦都不擦就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而天鹰子则一边品味着自己的“彩头”，一边问自己的部下：“土地，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是观音菩萨派你出来的吗？”
    “啊……菩萨在打座，没有时间顾主人。属下要报告的是：刚才那个唱歌的人是个灵幻师，给他伴唱的、跳舞的、吆喝的全都是幻灵战士！”
    “什么？不会吧，他又没拿着‘灵册’？”听说那个歌手竟然是灵幻师，天鹰子不由吃惊不已。罗瑞克也停止了咀嚼，瞪大眼睛，盯住土地，似乎在求证消息的真伪。
    土地公非常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我土地是感知能力最强的幻灵战士，任何幻灵力量与灵幻师只要到了我面前，就别想逃过我的感应。只不过，这个灵幻师似乎太过年青，应该不是灵幻会那些长命魔鬼。至于灵册嘛，主人别忘了，那种宝物可以融合在任何一种物体中，或许就藏在他手中的古怪乐器里。”
    “没错，看他的服饰，确实不是本地人，而应该来自我们地球，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缀姆世界？”罗瑞克若有所思地问。
    土地公微微一笑：“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当年那些善灵幻师们，随老主人与哈瑟夫法师去地球隐居。当时老主人就预言，一旦这石门被打开，那些地球灵幻师们血统的最正统、最年青的继承者，一定会因此返回缀姆世界。如果想让他们恢复原来的生活，只有消灭灵幻大帝，重新为所有的幻灵族寻找与人类和平相处之道才能办到。在此之前，那些新灵幻师，恐怕非敌即友，不能不谨慎对待啊！”
    听了土地的一番话，天鹰子和罗瑞克面面相觑，看起来他们祖先赋予他们的使命，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快，快！不要放走那个妖人！”随着一声大吼，一队数百人的兵马急匆匆从两个小“救世主”的身边跑过。
    看到对方的军旗军装，天鹰子自言自语说：“奇怪，这不是古唐城城主的军队吗？他们慌慌张张地去哪里啊？妖人又是什么？”
    “该不会是指那个歌手吧？”罗瑞克的猜测刚一出口，天鹰子立即二话不说，拔腿就向西市跑去，而小法师也将手中的食物一扔，紧随其后。
    “主人，等等我！”土地急得大嚷一声，再度化为棕光，飞速返回天鹰子怀中。
    果然不出罗瑞克所料，他们赶到西市时，古唐军刚刚将歌手等人团团包围。那个猎人看到这些兵马来势汹汹，他急忙跃上舞台，从手上变化出一副弓箭，就要与官兵们拼命。
    “猎人彪，不要无礼，你们都给我回来。”歌手话音未落，一拨琴弦，他的所有伙伴顿时化为两道绿光、两道蓝光隐没在吉他中。
    看到此情此景，领兵的将军更加吃惊：“原来这小子和灵幻会那帮魔鬼是一伙儿的，更不能放过他，给我抓起来！”
    接到命令，士兵们一拥而上，而歌手毫无反抗地任人捆绑。这时，舞台下一个少女嘀咕了一句：“他歌唱得那么好听，不会是坏人吧？！”
    少女的嘀咕宛如落入湖面的一粒小石子，立刻引起巨大的反响，百姓们随即纷纷为这神秘歌手求情：
    “广将军啊，这公子不是坏人啊，你们弄错了吧？”
    “对啊，就是城主的军队也不能乱抓人啊！”
    “你们到底调查清楚没有啊，像你们这样乱抓人，以后古唐城就没有外地人敢来了！”
    ……
    “你们知道什么？”广将军又怒吼起来，“你们以为现在还可以过太平日子吗？古代传说中的灵幻会恶魔正式出现了，他们派出几个灵幻师，即将率军攻打我们古唐城，战书已经送到我们城主那里了！这个家伙服饰古怪、言行荒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们怀疑他是灵幻会派来的奸细，他刚才施展五行灵幻术，更证明了他的身份！任何人再敢为他求情，以同谋论处！”
    “将……将军，如果，如果他真是奸细，何必这么引人注目？再说……再说，会灵幻术……就……就一定，一定是灵幻会的人吗？”
    “是谁，竟敢明知故犯，继续阻挠本将捉捕奸细？”
    广将军循声望去，看到的是一个气喘吁吁的小道士，那小道士打了个稽首报上名号：“广将军，天……天鹰子曾经见过您的，您应该还认得我吧！”
    古唐城离远尘山不远，由于玄风子对古唐城先祖有恩，古唐城历代城主逢年过节，都会前往远尘山外拜谒剑仙族掌门，送上礼物以表心意。但是，古唐城上下，只知远尘山是剑仙族隐居之地，却从来没想到失踪千百年的幻灵力量就封印在此山中。
    广将军曾护送过两代城主前去拜访剑仙族，所以与天鹰子也有数面之缘。他急忙下马抱拳：“原来是剑仙族天鹰子道长，怎么你会如此狼狈？”
    “啊，他是剑仙！”一个刚才用西红柿砍过天鹰子的百姓，吓得急忙跪了下去。这些无知民众就如同被一根线牵着的木偶一样，一个一动，连锁反应便再次发生作用，所有的人都纷纷下跪。
    所谓上行下效，古唐城城主如此敬仰剑仙一族，城中百姓从小就听惯了剑仙族的传说，自然也是敬若神灵。可是他们从来没想过这遥不可及的仙人，居然会跑到街头卖艺。如今知道自己亵渎神灵，又哪敢不请罪？天鹰子则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么受人敬仰，一下子还真的适应不过来，急忙请大家起身，同时不忘继续为这歌手求情。
    广将军为难地说：“天鹰子道长，对不起，这是城主的命令，本将不敢擅自作主。这样吧，本将先为道长和这位欧亚特王国打扮的人……一定是您的朋友吧，就为你们先安排食宿，再去禀报城主。城主若得知道长前来，一定会亲自前来迎接，到时道长再为这个犯人求个人情，城主绝对不会不给面子！而本将一定会保证犯人的安全，道长您看如何？”
    罗瑞克看天鹰子似乎还是不肯罢休，赶紧在他耳边嘱咐：“不要弄巧成拙，填饱肚子再说！”
    听了同伴的劝告，小剑仙才点点头，不再坚持。等到士兵引天鹰子和罗瑞克向古唐城最大的客栈走去，广将军面带喜色喃喃地说：“剑仙族重出江湖，我古唐城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