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最近的一个月里,徐沈平因为忙于交通厅的人事调整和东郊美庐新房的装修,平时很少在家露面,偶尔在家里遇上琼花也是行色匆匆,但是琼花总是感觉到在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不可捉摸的东西在里面游动。琼花每次见到徐沈平,总会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徐文俊不是出差就是开会,即使是在家的日子里,他回到家里吃完饭,就一头钻进他的书房里,他和琼花之间只属于点头之交。沈彩虹回家以后,经常頣指气使地指挥琼花做这做那。琼花在沈彩虹的淫威之下,没有半点的回旋余地,除了服从还是服从。琼花在徐家的两个月里,生活安定是安定了,可是心里除了孤独以外,只剩下了不舒心,总觉得有些压抑,靠山村自由自在的日子,仿佛离开她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
富人对金钱的渴望是满足贪婪,穷人对金钱的渴望是为了生计。琼花今天的意外发现,一直在她的脑际萦绕、挥之不去。她想徐家已经是要什么有什么,但是他们为啥还要那么多的钱?他们有钱不用又为啥藏在床底下?琼花是一个从偏僻农村来的姑娘,怎么能够理解官场上的潜规则呢?琼花冥思苦想,始终找不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第二天早上,琼花在伺候沈彩虹吃早餐的时候,跟沈彩虹说她下午要去服务中心拿工钱,明天她准备出去买点东西、办点私事。因为这是事先双方约定好的休息日,而且只有法定休息日的八分之一,沈彩虹没有理由不同意。她法外开恩地说,今天中午她们家三口子都不回来吃午饭,琼花只要把家里收拾干净了,想早点出去也可以。
沈彩虹的话犹如给了琼花一道特赦令。琼花麻利地将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她简单地弄了点午饭吃了,把徐家的几道门都锁严实了才离开。她打算先去看望大春和桂香。
琼花乘车到了东方度假村。她走进大春的地下室小房间时,大春和桂香刚刚端起碗准备吃午饭。他们中午吃的是菜饭,汤是一碗西红柿鸡蛋汤。大春见到琼花来了,急忙放下碗筷:“琼花来啦!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咱们正准备吃饭。快坐下来一起吃。”
琼花向大春解释:“咱是吃过饭出来的。你们自个儿吃吧。”
桂香说:“既然你吃过饭了,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我给你倒茶去。你先坐下喝口茶。我们吃饭吃得很快,吃完了来陪你说话。”
琼花说:“不耽误你们吃饭,茶咱自个儿倒。饭菜搁凉了吃下去会不舒服的。”
大春两口子继续吃饭。琼花自己倒了茶,在一旁喝着。
大春吃饭如虎。他三下五除二把一大碗菜饭送下了肚,随后又倒了半碗西红柿蛋汤咕嘟咕嘟喝了下去。他用手在嘴巴上抹了抹,就结束了午餐。
大春拿了一张小凳子坐在琼花对面:“你今天怎么中午会有空出来的?”
琼花说她下午到服务中心领工钱。因为机关中午要休息,现在去嫌早了,所以利用这段时间空隙来看望你们。她接着又说:“嗨,大春哥。咱今天要讲一个奇怪的事情给你听。咱上个星期天的下午,在楼上房间里擦地板,在东家的婆姨下楼去接电话的时候,咱发现东家床底下有一个大纸箱,里面藏了好多好多的钱。”
“有多少钱?”
“咱也不知道。有七个纸包,横竖一个纸包里就有好几万块钱,后来东家的婆姨上楼了,咱没来得及细看,又放回去了。”
桂香午饭也吃完了,在一旁洗锅涮碗。她听到琼花讲了这么一笔巨款,不由得有些眼红:“你没有乘机从里面拿点钱?”
大春听了不高兴了:“你怎么能这样瞎说?咱们做人要本份。人家的钱再多那是人家的。咱们再穷也要穷得有骨气,决不能做偷鸡摸狗的事情。琼花。你千万不能听你嫂子瞎扯。”
琼花辩解说:“咱当时只是出于好奇才看了一下,没想到纸箱里面藏了那么多的钱。咱绝对没有拿别人钱的意思。”
大春说:“你这样做就做对了。咱们做人总要有一个做人的尺度。咱小时候听爹讲过‘不食周粟’的故事。说的是在公元前十一世纪,周武王灭了商国,商国孤竹君的两个儿子伯夷和叔齐,发誓从此不再吃周朝的小米。他们隐居在首阳山,采集野豌豆充饥,最后饿死在首阳山里。”
桂香当即对大春的故事有了不同意见:“你讲的那一套是封建社会的东西。现在是什么年代啦?你还把它搬出来讲。这个事情如果发生在现在,这样的人饿死了也没有人会同情。人穷志短,鸟瘦毛长。现在谁还顾得上这么多?”
“桂香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咱们要人穷志不穷。你说是钱重要还是做人重要?”
桂香依旧不肯服输:“做人是重要。钱也十分重要。人做得再好,如果没有钱,最后还是饿死了。人饿死了大不了是一个死了的好人、曾经好过的死人。这样做值得吗?”
“现在有咱们政府在,就不会饿死人,所以大家都有做一个好人的条件。有条件做好人,偏偏又不肯去做的人,那就是坏人。这个道理总应该清楚吧!无论哪朝哪代,世上还是好人比坏蛋多。”
桂香见大春认了真,不再争辩了:“就算现在是好人多,横竖坏人也不少。”
琼花见大春两口子的争辩由她而起,感到有些不安,力图从中劝解:“大春哥。这件事咱们不去说它了。咱只是当一件新鲜事说着玩玩的。咱没有动东家的钱,也没有动过什么歪心,没有什么错与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