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年初一的下午,大春和袁桂香一起来给吴解放拜年。
    穷花给他俩端上水,捧出一堆葵花籽儿,这是靠山村大年里的标准待客礼遇。吴解放借花献佛,把大春送给他的卷烟拿出来请大春抽。大春平时不抽烟,今天也逢场作戏接过一支烟来点上了火。抽烟能活跃一下谈话的气氛。闲聊就从卷烟聊了起来。
    吴解放还记得去年过年大春送给他的两支中华牌卷烟:“大春。咱还记得你上回回靠山村给咱的两支中华烟,城里什么人抽得起这贼贵的卷烟?”
    “城里抽得起中华牌卷烟的人大概有两类人。一类是发了财的大老板。他们中间出了不少的亿万富翁。他们有小别墅、小汽车,买一辆高档的小汽车要花一百多万、甚至几百万,买一幢小别墅要花几百多万、甚至上千万,你说他们买中华牌卷烟的这么一点点钱,还算个啥?还有一类人是∶抽的不买,买的不抽。”
    “啥叫抽的不买,买的不抽?”
    “手里有权的干部和企业里的领导,他们抽中华牌卷烟自己不用买,全靠别人送,或者到公家去报销,这叫抽的不买;给领导和干部买烟、送烟的人,他们自己抽不起中华牌卷烟,所以买的不抽。”
    吴解放有点羡慕:“城里老财的钱真贼多。如果咱能有钱,只要能顶上他们的一个小指头就够了。”
    “他们的一个小指头,叔你几辈子也花不完。他们在大饭店吃一顿饭,也要几千块、几万块的。”
    “吃啥样的菜这么贼贵?”
    “听说大饭店里有鱼翅、海参、鲍鱼、燕窝、石斑鱼、三文鱼刺身、澳州大龙虾、加拿大深海蚌,反正都是一些稀罕的东西。咱只是听别人说过,咱一样也没有见过,究竟是啥咱也说不好。”
    听了大春的一席话,吴解放胜读十年书,他现在才知道,虽然大家都是一样的中国人,但是过的日子却有天壤之别。他感到自己活得太可怜了:“现在的老财真不得了。他们从身上拔一根汗毛也比咱的腰还粗。”
    见吴解放这么说,穷花不失时机地把话插了进来:“爹。大春哥在外面闯荡了几年,见识可大多了。要是他一直窝在咱这靠山村里,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出息,你说是不?桂香打老远的从贵州跑出来,不也是图个出息?”
    吴解放不识穷花话里暗藏的玄机:“咱活了几十年,最远的只到过县城。外面有啥事咱是两眼一抹黑。大春和桂香年纪都轻,在外面多闯荡闯荡也好,起码能多长点见识。”
    大春把吴解放的话头接了过去:“桂香的老家贵州,那里和咱这里也差不多。老话里说贵州是‘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人无三两银。’桂香在贵州老家过的日子原本也挺艰难,她出来打工就比原先好多了。”
    穷花见大春的话已说到了火候上:“爹。咱也想出去打工,你看行不?”
    吴解放吃了一惊:“你要出去打工?”
    “是啊。咋不行?”
    “你一个从来没有离过家出过远门的闺女,只要一走出咱这个县,恐怕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咋出去打工?”
    穷花不服气:“路就在嘴下边。咱不认路还不会问路?桂香你那年咋从贵州出来的?”
    袁桂香说:“那年我和寨子里的几个小姐妹一起先到了贵阳,大家买了直达省城的火车票,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就到了。现在交通发达,上哪里去都方便。”
    吴解放对穷花的想法毫无思想准备,他招女婿养老的想法一直没有放弃,所以他必须找一切理由来阻止穷花:“人家桂香出来是同一伙小姐妹一道走的,路上大伙互助照应,不会有啥闪失。你一个大闺女一个人出去打工,做爹的咋能放心?大春不是说外面坏人很多吗?咱看你还是在家安逸。”
    穷花及时地把大春抬了出来:“大春哥初五就要回了,咱和大春、桂香一起去,一路上还会有啥闪失?”
    大春也帮着穷花:“叔。如果穷花和咱们在一起,保证路上不会有啥闪失。”
    吴解放听穷花、大春这么一说,知道今天大春的拜年与以往不同,大春和桂香今天有目的、有预谋地为穷花做说客,而且极有可能是他们与穷花事先串通好的,他想招女婿的计划有可能要成泡影了,但是他仍然不肯轻易地退让:“穷花。你娘死得早。如果你再出去打工,剩下爹孤零零的一个人咋办?”
    穷花说:“咱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咱不在家的时候,金花靠爹最近,让金花常过来看看爹。假如咱打工打得有根基了,咱接爹过去和咱一起过几天好日子,爹。你看成不?”
    大春也帮穷花敲边鼓:“叔。咱看穷花的想法不错。哪天穷花发达了,叔真能跟着穷花过上几天好日子了。”
    知女莫如父。吴解放知道穷花从小就有一股倔脾气,她不象金花那样顺从。他知道大势已去只得做出让步:“大春初五就要走?为啥这么急?”
    大春把急着走的原因向吴解放做了一番解释。
    穷花见爹没再说其它多余的话,她猜想爹已经不再坚持反对她出去打工,她今天大功告成了,她打工的梦想即将实现。
    大春和桂香又坐了一会儿,大春又给吴解放说了一些大款包“二奶”的事。吴解放听了大发感慨:“想不到现在的老财也娶小老婆,还是有二房、三房的,这几年的世道真是变了,变得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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