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京师雪幸有人间真情在

    徽宗回到后宫，就去了吴贵妃处，吴贵妃长发及地，徽宗最爱。吴贵妃更体贴入微善解人意，情棋书画无一不精，对待徽宗即能照顾入微又能与之畅谈各类艺术，令徽宗分外钟爱。
    吴贵妃眉目如画，见到她让人想起“在水一方”四字。
    徽宗躺在吴贵妃怀里，闭目不语，吴贵妃轻轻拍着徽宗像是安慰一个婴儿一般，一边轻声道：“我给你唱首歌好吗？”
    徽宗点点头，吴贵妃轻启朱唇唱了起来。她唱的很轻，轻的像江上的云水中的影，徽宗在她的歌声中渐渐入梦了。
    待徽宗醒来，吴贵妃正在背着他梳头，长长的黑发如同流水一般，徽宗痴痴看着不知今夕何夕。
    吴贵妃察觉了什么，回头看，见徽宗醒了，一笑，便倾城与国。
    忽然吴贵妃浮起七分愁容，徽宗走去将她揽在怀里，爱怜的道：“爱妃，有什么事不开心？告诉朕。”
    吴贵妃千娇百媚的偎进徽宗怀里，道：“臣妾听人都说蔡相爷富可敌国，家中宝贝不可胜数，这且也算了，臣妾也不贪恋那些，只是，臣妾还听人说，蔡相府里有一把梳子，是杨玉环曾经用过的，那梳子可以让白发变黑神奇的很，臣妾想为万岁留下这一头青丝不减色，只怨没有一把那样的梳子。”
    吴贵妃轻言细语的声音，听在徽宗耳朵里却是震耳欲聋，想起今日朝堂上的争吵，心道你蔡京也还敢弹劾王黼贪赃？
    徽宗心中如吃了苍蝇，很是不舒服，此时有太监来报，说太尉童贯求见，徽宗正好没了心情，便别了吴贵妃去见童贯。
    这童贯，来得还真巧。其实一点不奇怪，童贯本来就是太监出身，内宫里别的大臣即便贵如蔡京王黼也不能轻易随处走动，他却是熟悉的很处处可去，加上他出手大方，笼络了不少内宫里的太监嫔妃，吴贵妃也是受了他不少好处的。
    童贯今日在朝堂上一直没有发言，如今徽宗也想问问他的意见，看他怎么说。
    童贯一听便道：“皇上，臣今日来，也正是为了蔡相而来。”
    徽宗点点头，道：“很好，你说。”
    童贯跪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一封奏折，徽宗接过一看，折子里说：蔡京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如此也罢了还侵吞皇上的花石纲，将好的先选进自己府里，街谈巷议都说相府比皇宫还要富丽堂皇呢。刑部近来审出一桩冤案，犯人是原吉庆堂大票号北京分号掌柜胡喜，因见蔡京在吉庆堂存有巨额不明来源的款项，侠义之心顿起，偷偷将蔡京巨款中的一小部分转到了其它贫苦百姓的帐户里，事情被蔡京发觉后，蔡京丧心病狂竟然派人杀了胡喜的哥哥，又嫁祸给胡喜。刑部逮到了参与其事的现任西安总捕毛尖，才查明真相，毛尖现在已经供认不讳，是蔡京派他埋伏在胡家门外时机一到就抓人，而杀人的则不是他，是蔡京的亲信所为。
    徽宗越看越气，眉头皱得很紧，想起爱妃吴贵妃所说的话想起那神奇的梳子，哼的一声，怒道：“蔡京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童贯察言观色，见徽宗已经动怒，忙又进言道：“皇上，王相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为人清廉，绝无贪污之事。据臣所知，蔡京近来和无情走的很近，他有一个女儿蔡悠，即将下嫁无情，蔡府和神侯府就要结成亲家了。而神侯府一向与王相不合，所以……”说到这里童贯不再往下说，而是偷偷察看徽宗的神情。他也不再称呼蔡京蔡相而是直呼其名了。
    听他这样一说，徽宗恍然，怪不得蔡京和诸葛小花这两个平日水火不容的人会突然穿起一条裤子，原来如此。
    接下来发生的事，看得四大名捕又惊讶又无奈，也看得天下人哑口失言。
    没等追命提审毛尖，毛尖已经先自己招了，说一切是蔡京主使，他只负责抓人，于是胡喜被无罪释放还获得朝廷赔偿的一笔银子。这该是件喜事，但又让人有点高兴不起来。追命明知事涉蔡京、童贯、王黼三大权臣以及一群大小官吏，但是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猜测毛尖一定是受人指使才敢告蔡京，只是猜不透背后的人是童贯还是王黼，不过，是谁还不都一样？
    紧接着，李静安与莲儿成婚，轰动京师，一来李静安是童贯的义子，二来莲儿父亲王霸刚被皇上拜为平北大将军，不日即将就任。双喜临门，自然是百官朝贺。
    而王黼则安然无恙，不仅没有被查办，还被皇上赏了一千两金子，说是忠心体国，身心劳苦，皇上体恤，千金抚慰。徽宗还给王黼府邸题字：得贤治定。
    王黼无罪，唐青山自然也无罪，神侯府无奈只能放人，眼睁睁看着王黼手拿圣旨耀武扬威神气活现的从神侯府带走唐青山。可奇怪的是，唐青山没罪，刘三等山西响马却依然有罪，到了秋后，就被斩了。
    蔡京则一反常态，闭门谢客，称病不上朝。明眼人都看得出，王黼既然受到嘉奖，那么蔡京自然是失宠了。蔡府顿时门前冷落鞍马稀，无情虽然一向看不起蔡京，可是眼见世态炎凉又觉得蔡京这次是被自己连累的，想去见见蔡京，竟也被挡了，蔡府门人好像转眼就忘记了他这个曾经的相府贵客。
    最让四大名捕愤慨的是，王黼无罪却把罪名全部转嫁到洪四海头上，洪家一门血案虽然有人证也是无从洗冤。待到山西响马刘三等人全部被斩，连人证也没有了。洪家百多口的性命，就这样冤死，诸葛小花也摇头叹息别无他法。不过，东六条的百姓盼到了一个好结局，由于洪四海已死，洪家产业都被官府查抄，地又回到天子手里没人买了，于是东六条这个家园总算保住了。
    天气越来越冷，人们很快就忘记了很多的事情，冷血的身体也越来越好，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一切好像又都恢复了正常，一切好像都又回到了从前，可是，洪青梅却永远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冷血终日陪着她，也幸好有冷血她也才能撑过来。
    转眼立冬日，京师下了一场飘飘泊泊的大雪，把大地盖的白茫茫一片素净，冬天就这样到了。
    追命在悦来客栈的老位置上，与老板娘对坐而饮，窗外行人稀少，漫天的大雾笼罩京师，与白雪一起将京师装扮的好似童话世界。雪已经下的小了，天空红彤彤的看着很美，好像满天的落霞但没有那么艳丽。
    追命今天很怪，一来了就硬拉着老板娘陪他喝酒，小伙计小虎子挤眉弄眼的看着他们直乐，老板娘被小虎子看得又羞又气又不好发作。一场大雪让人们全窝在了家里，酒店里也没有什么生意，老板娘便吩咐小虎子打烊，打发他去后院玩去。小虎子临走时还冲老板娘伸伸舌头，见老板娘作势要打才嘿嘿笑着跑走了。
    店里就剩下了老板娘和追命，老板娘眯着眼看着追命，怎么也看不出今天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过他的酒量好像浅了，喝了三壶酒就醉眼迷离的，老拿那一双醉眼盯着她看，看得老板娘又热又难受。今天来时，追命在神侯府就跟大伙儿说了：“酒壮三爷胆，你们等着瞧好吧。”大伙儿听了直笑，公子虞直嚷嚷：“把人带回来再吹。”这些，老板娘自然不知道。
    老板娘终于被追命看得沉不住气了，试探着问道：“还想胡家的案子呢？能把人救出来也算功德圆满了，放宽些心吧。”
    追命喝口酒摇摇头，手一伸等着老板娘再给他斟。老板娘拿起酒壶，侧着身子微微前倾，一缕发丝掉在额前，一边埋怨的道：“那你今天是怎么了？老不说话，也不知你是高兴还是难过，急死人。”她放下了酒壶，抬头一看，追命还端着斟满的酒杯傻愣愣的看着她动也不动。
    她一皱眉头，嗔道：“傻了啊？”
    追命回过神来，说：“没，没傻。”忙把酒堵了嘴，一仰头掩饰过去。他方才透过窗子看到窗外模糊的雪景，天空把窗纸也映得发红，甄姐端坐窗前，一倾身，仿佛抖落了一身雪意又披上了一身红霞，一缕发丝飘在额前，更幽深的如最远的星光。那美丽，烫得追命心里一动，跟着就猛跳起来。
    他忽然一把抓住老板娘的手，死死盯着甄姐的双眼，大口的喘着气，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他可真吓到了甄姐，甄姐有些羞有些恼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把手挣了几下又哪里能挣得脱。
    “你、你、你……”甄姐忽闪着一双眼睛看着追命，慌张的也说不出话了。
    追命还是握着甄姐的手不放，他忽然起身单腿着地跪在了甄姐的面前。甄姐更慌乱了，心里也乱的小鹿乱撞，小声道：“你、你、你、你做什么？”
    追命张了几次嘴，终于大声说道：“老板娘，嫁给我吧！来做我的老板娘，来陪我走完下半辈子的路！我爱你，我太爱你了，我不能没有你！”他的表白如此直接，他的眼神如此炙烈，他凝视着老板娘甄姐的双眼，好像在等待着一个判决，一个能把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抛上云霄或者推入地狱的判决。
    甄姐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吓得追命心一凉几乎晕倒在地，好在及时听到甄姐的一句话：“我嫁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