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三人成虎教主道君皇帝

    张浚越走越是开心，越走越是大胆，虽然还穿着囚服，可是走起路来已经俨然又有了龙虎帮老大的派头。他向来相信权力的力量，这是他从底层一层层爬上来的经验，也是他对于生活的领悟。窃针者贼窃国者侯。法律不过是依附于权力这张皮上的毛，有了权力，法律其奈我何？
    他是为王黼办事的，尽心尽力，虽然办的未必好，可是这份忠心王黼却一定可以看得到。依附于王黼，就是依附于权力，有了权倾天下的王黼这棵大树，天下任我行了。
    这里虽然是监狱，是大牢，可是在权力滋润下的张浚看来，也是康庄大道。
    跨过三重铁门，阳光晃得张浚眼睛有些花，他深吸一口气，暗道这牢门外的空气还真他妈新鲜。
    突然，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有人敲锣，有人打鼓，有人大喊犯人越狱了！张浚心里还一呆，奇怪这青天白日的是谁这么大本事能越狱？
    没等他深想下去，四面八方的兵丁已经涌了过来，从牢里也冲出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无数狱卒，个个手提大刀，一拥而上，没等张浚明白过来就被一阵乱刀砍死在了监牢门外。他虽然一身武功，可是一来没有防备，二来被唐似月所伤又被无情所制，功力还不曾恢复，好汉架不住群狼，眨眼就被砍得面目全非身如肉泥。
    “确定死了？”接到回报，唐青山端着茶碗的手纹丝不动，只淡淡追问一句。
    跪在厅前回报的狱卒笑嘻嘻的道：“张浚已经被砍成了肉泥，就是想复生也拼不完整的。”
    唐青山点点头，道：“回去告诉你家老爷，王相今晚请酒，还请一定赏光。”
    又打发手下给这报信的狱卒一些赏银，那狱卒千恩万谢的走了。
    四大名捕穷追猛打，如一张狗皮膏药，怎么都甩不开。王黼近来已经有些如坐针毡了，为此，唐青山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眼看着王黼的脸色越来越冷，他心里也是越来越焦急。暗杀冷血没有成功，虽然之后他成功重创了冷血却又来了无情，东六条的事情眼看着越来越难办越来越麻烦。他猜不透冷血和无情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虽然他已经使下辣手，只要能想得到的破绽都是宁杀错不放过，可是口虽灭心难安。
    唐青山默默地盘算着，牵涉此事的大小官员，被冷血循着线索揪出的户部丁友和工部员外郎陈良先后都已经死去，剩下的官员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会有人告发。如今张浚死了，暗杀冷血的流川鹤也早已经死了，中原不会有人知道流川鹤的身份，无情想查也查不下去。至于唐青山扮成小初重创冷血，更不会有人能猜到是他所做。因为他落魄时东渡扶桑学艺之事，是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就连唐家的人也不知道。反正那些年他很潦倒，即便消失了几年，也不会有人注意。那么，还有什么漏洞是被忽略的是会被无情利用的？
    洪家！唐青山一拍脑袋。那洪四海是个老顽固，只肯拿出一万两银子做孝敬。区区一万两，哪里喂得饱那么多大大小小伸出手来的官员。户部和工部在洪四海拿出四十多万拆迁费后又坐地起价，将东六条地价抬高了一倍，洪四海无可奈何，已经花费巨大，只有又被敲去一笔巨款。王黼主管全国财政，这么大一笔买卖，自然大头都得归他，人们都传说洪四海富可敌国，王黼早就眼馋了很久，借着这次机会，王黼和他手下大小官吏都从这头肥羊身上捞到了不少好处。就因为洪四海不曾行贿，更不知道自己所掏出来的四十多万拆迁费都被官员们私分了，所以，唐青山一直没有在意过他。反而希望四大名捕去查洪四海，查来查去不过是浪费时间，查不出什么。但如今他一拍脑袋，暗道一声好险。洪四海虽然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他们在将东六条抬价一倍卖给洪四海后，账面上的银子却依然是原来的数字，多出来的那一半又被他们私分了。捞到的油水比四十多万两的拆迁费还要大的多。如果无情查下去，查到户部，发现账面不符，怎么办？
    唐青山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就匆匆去找王黼了。
    王黼刚从徽宗那里回来。他才进宫门就遇上了也赶来面圣的蔡京和童贯，三人见面，都是微笑作揖，彼此寒暄问候好不亲热，你请我让，后来并肩齐行。可是三人都猜不透徽宗突然找他们三人一起来是为了什么事，心里都有些打鼓。
    徽宗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一表人才温文尔雅，看上去真是人中龙凤神仙中人。这君臣几人内宫见面，大半时间君不君臣不臣，君君臣臣的亲如兄弟，一起玩一起跳一起叫一起闹。可是今日三人心中各怀心事，见了徽宗都有些拘谨。只有徽宗，还是一如往常，也没有发现三人的异样，手拉着他们就要带他们去看一件宝贝。
    原来，朱勔新从江南运来一块奇石，石如一人高，通体洁白，这还不算奇异之处，奇异的是石上隐隐有一人像，看上去仙风道骨飘逸非凡。
    徽宗哈哈大笑道：“诸位爱卿，这块奇石乃是从东海浮出，被朱勔所得。诸位爱卿且看石之右下角，还隐现‘神霄宫玉清王’六字，看、就在那里可看清楚了？”
    三人都随着徽宗指的方向弯腰躬身去看，果然在右下角发现这六个字，六个字极其微小，若隐若现，似非人力所为，三人撅着屁股一边欣赏一边大声赞好。
    蔡京第一个道：“神霄宫玉清王正是陛下您啊，陛下是上帝长子降世治理天下泽被苍生，天下万民莫不共沾雨露，皇恩浩荡。此石自浮出东海，正是陛下圣德感应上天，送来此石。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立刻跪下朝徽宗三呼万岁。王黼、童贯被他抢了先，心里虽不甘可是也都赶紧跟着一起跪下喊万岁。
    徽宗召来三人，为的本就是要应证一下朱勔所言真假，如今见三位大臣也都如此说，自然是心花怒放满心欢愉。他此时手舞足蹈，如同一个开心的孩子，先扶起蔡京又扶起王黼和童贯，连道：“蔡爱卿平身二位爱卿平身。”
    三人才站起，王黼生怕再被童贯抢了先，一起身就道：“陛下，石中人物神俊非凡，非世间俗人，臣一见便被那风采所倾倒，情不自禁的就想要朝他拜倒。如今臣明白了，那石中人物就是陛下您啊，细看眉眼果然一模一样，那般神采，当世更只有陛下才有，所以臣才会不知不觉地觉得亲切觉得崇敬觉得仰慕。”
    徽宗连连点头，道：“王爱卿说的是，我看着也觉得像呢，你这么一说，我更觉得像了。”说着，就站到奇石旁，让三人看看，可是否一般无二？
    童贯是个太监出身，没有什么文化，接连被蔡京和王黼抢了先，把奉承话几乎都说尽了，让他很不舒服。如今见徽宗站到石边，蔡京和王黼都只是大声叫好，说是人间天子天上王，一般无二一般无二。
    童贯灵机一动，突然跪了下来，对徽宗道：“陛下，天赠奇石给陛下，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没有过的，足以说明陛下您是古往今来第一圣君，臣恳请陛下顺应天意，从今后号为‘教主道君皇帝’。”说罢，连连叩头，将头磕的咚咚响。
    徽宗本就崇奉道教，听了童贯的建议心里也是喜欢，可是终究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圣明到可以做教主道君皇帝。蔡京和王黼一看徽宗脸色，心里已经是雪亮，暗自都怪自己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称号，到头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被童贯抢去了这个大功。这时忙不迭也都跟着跪下叩头，恳请徽宗接受这个封号。
    徽宗见三位国之栋梁国之重臣都如此坚持，自我感觉也就好多了，渐渐相信自己确实就是教主道君皇帝了，便不再推辞。随即祭天谢神昭告天下，君臣四人忙乱一天，就麻利的把这事都给办妥了。徽宗自然大感满意，对三人都大加赏赐。
    临告退时，徽宗突然当着童贯和蔡京的面问王黼，道：“王爱卿，据说京郊有处叫东六条的地方最近出了点事，你可晓得？”
    王黼惊出一身冷汗，想起蔡京近来和无情走的很近，似乎在拉拢无情，这事怕就是蔡京告诉徽宗的。斜眼一看，蔡京站在一边低眉垂目一副无知无觉得样子，恨得王黼牙痒。他不晓得徽宗到底知道了些什么，蔡京又说了些什么，犹豫着偷瞧徽宗，徽宗还是满面春风心情不错的样子，心里虽然还是忐忑，但是依旧硬着头皮答道：“这个、臣也不太清楚，陛下若要查些什么，交待给臣去办，臣一定尽心查办。”
    徽宗摆摆手，道：“没事就好，朕也乏了，你们退下吧。”
    童贯冷眼看着，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猜想一定是蔡京在徽宗耳边吹了些风。
    三人出了宫门，各自的家仆都候着，蔡京上了轿子扬长而去。王黼坐在轿子里看着蔡京的背影，暗自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才一盖帘子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