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它平静的好似一场离别

    刀光乍现，风云色变。
    天空中隐有风雷之声，八虎看到无情化身成刀，在空中炸成八把飞向他们。他们浑身一激灵，全力把虎鞭舞的更紧，风雨不透。可是鞭梢忽然一震，如同蛇被打中七寸，所有劲力化为虚无，八条虎鞭同时瘫软下来。如被赋了魔法，趴在地上再不能动。八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因为他们的鞭从来没有人敢碰敢接，敌人哪怕功力比他们高武功比他们强，对于虎鞭也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可是八虎临危并不乱，在江湖的厮杀中，大多数时候，武功高低未必能决定胜负，尤其是在混战之中，经验、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所以八虎不约而同、毫不犹豫立刻弃鞭，纵身向后跃出。只要四龙能帮他们挡一下，拦一下，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判断敌我情势以便再战。
    他们退的很快，一退三丈，飞退中才看到八条虎鞭的鞭梢都中了刀，八把飞刀将它们钉死在地上。
    八虎飞退之时，四龙全力催动龙须毒虫攻向无情，毒虫眼看已经触碰到无情身上，可是四龙却看见无情忽然化身成云，一伸一卷间毒虫全部消失的干干净净，四龙大惊失色，几乎以为见鬼。四人还要再攻，手中龙须忽然飞速裂开，一道光芒闪耀其间，四人来不及任何反应，四把飞刀各自破龙须飞出，插入了四人的肩胛骨，这正是四人功力的罩门所在，顿时功力全散，仰天摔倒在地上，萎顿难起。
    这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八虎此时还在空中飞退，等他们落在地上，四龙也刚好仰天倒地，八虎心中惊惧，可是龙头就在眼前督战，无人敢逃，八人狂吼一声，在江湖中喋血多年，早有准备，不过是一死，豁出去罢了。右掌才举，掌心忽然剧痛功力根本无力凝聚，定睛一看，每个人的右手手心都被一把飞刀刺穿，不知是何时的事。这掌心也恰是八人武功罩门所在，八人互相看看，惊得魂飞魄散，再也豁不出去什么，齐喷出一口鲜血，摔倒在地。
    平常人举手抬足之间，龙虎帮最精锐的四龙八虎就被无情料理了。
    张浚头上束发的发箍猛然崩开，满头长发根根直立起来，如壁画上的魔煞。他不得不承认，还是低估了无情。可是，他能从一个小混混一步步靠自己的努力成为老大成为龙头统领千百号人，也自有他的本事。这么些年的历练，使得他养成了和常人不同的脾气，他越是被激怒的时候，心里反而越发的清明，越发的冷静。
    张浚清楚地看到了无情是如何出手的，他虽然低估了无情，可是，他也相信无情同样低估了他，低估了他的离恨箭。
    无情在瞬间发出了二十把飞刀，钉住了虎鞭，伤了八虎，让八虎产生错觉以为无情化身成刀；飞刀才出，无情又在瞬间脱下白色长袍，一卷一收间将毒虫全部收去，待他收了毒虫，早已飞出的四把飞刀才恰恰剖开龙须刺伤四龙，让四龙产生幻觉以为无情化身成云。这一连串的动作，连恨死无情的张浚也不得不佩服，确实是无情，暗器在他手中早已出神入化，也只有无情，才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反应如此之快，判断如此决绝，突围伤敌一气呵成还能不杀一人。
    但是，还有离恨箭。
    可惜无情太有情，他若肯直接杀死四龙八虎，就可以节省下些许时间，他若肯避开毒虫，让毒虫飞往别人身上，更可以节省下一点时间，这些时间虽然不够多，却已足够让他有准备对付离恨箭。虽然在张浚看来，即便无情有准备也一样逃不过离恨箭，但是身为一个绝顶高手，在对决之中犯下了两个这么大的错误之后，还想要逃过离恨箭，就更加是难上加难了，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
    张浚握箭的手很奇特，因为弓很小只有巴掌大，所以箭也很小弦也很细，所以他只是以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箭尾。
    他看清楚了无情的每一个动作，虽然那一切在常人看来快的不可思议根本无法分辨。可是在张浚眼中，却像是放慢了十倍。那是因为他的离恨箭已经在手，他的全副心神所有功力都已凝聚，这个时候，他的听觉视觉所有感官都要比平时灵敏十倍，比起常人更是敏感百倍以上了。如同唐门中人练习暗器，练到最后，一刀飞出可以只削断苍蝇的一只脚，只因他们苦练之下，功力凝聚之时，苍蝇腿在他们眼中会放大十倍百倍变得如羊腿一般大小可以轻易认准方位了。
    张浚看着无情，脸上肌肉耸动了一下，似乎是笑，又似乎不是。然后右手拇指食指轻轻一松，离恨箭便离弦射向无情。
    无情此时正将毒虫收在白袍里，却又不敢随便抛去，生怕这些毒虫逃脱会害到其他人。这些毒虫成了他的包袱，让他的一只手再也不能随便行动，只能紧紧抓紧白袍控制住毒虫。无情本来就不良于行，而且因为先天所限制，没有内力，全靠一双手的暗器功夫。一只手被拖累的无情，等于丧失了一半的武功。
    可离恨箭已经离弦，射向无情。幸好它在空中飞行的很温和，无情于是立刻出刀，右手一扬，一把飞刀就迎了上去，飞刀如流星般划过，遇上了离恨箭，却亦如流星般坠落，离恨箭沿着刀尖将飞刀分成了两半，两片飞刀，一个低头冲入土地，一个冲天飞向高空。
    离恨箭依然温和，飞行的那么清楚，清楚地甚至让你觉得有些亲切，因为连它飞行的轨道你似乎都可以看到。它的到来，温和的不可拒绝。
    又是三把飞刀，离恨箭距离无情还有五丈，三把飞刀依然低档不住离恨箭的温和，全部被离恨箭刺穿落地。
    忽然，离恨箭上燃起了一团黑色的火焰。唐似月来了。
    唐似月虽然听无情吩咐去阻止龙虎帮那些小混混们放火，可是她的心神却无一刻不在无情身上。唐门暗器之名，威震天下，龙虎帮那群小混混们，吃了苦头后，凶相早已消失，被唐似月吓得四处飞窜，哪里还敢再放火，若不是龙头张浚还在，他们早已经逃得不知去向了。如今不过强撑而已，只求自保不敢作恶了。
    所以唐似月在看到无情被四龙八虎围困后，就立刻向无情这边赶来，可是她还没到，无情已经转眼间脱困伤敌，让唐似月骄傲的想要拍手大叫。她正想招呼无情，离恨箭射向了无情，离恨箭速度实在不快，长不过三寸，虽然金光闪闪，在唐似也眼里也好像一个暴发户，全没有一点内涵，所以她并不担心，她笑看无情迎敌。
    可是，无情接连受挫，四把飞刀不仅拦截不住离恨箭，甚至不能减缓离恨箭本来就不快的速度。
    关心则乱，唐似月宁愿被无情数落，也顾不得要以多打少了，她立刻出手，唐门“黑色爱情”缠上了离恨箭。黑色爱情有两种，一种在人前忽然炸开，可以让人如同陷入了爱情，会迷失会沉睡在好梦中；另一种则可以附着在任何事物上面，只要被它沾到就会一直燃烧，泼不灭甩不脱越烧越烈直到将所附着的物体全部燃光烧尽才会自行熄灭，一如炙烈的爱情一死方休。唐似月现在发出的就是第二种黑色爱情，这火焰温度足以融金化银。
    可是，黑色爱情在离恨箭上燃烧起来，不仅没有熔断离恨箭，也没能阻止离恨箭，黑色爱情反而成了离恨箭的俘虏，裹挟在离恨箭身上，一起飞向无情。离恨箭加上黑色爱情，无情不论中了哪一样都必死无疑。
    无情面色不变，他将左手中衣物抛向身后唐似月，高叫道：“用黑火烧了它，里面有毒虫。”
    唐似月本来还想用手去接，以为无情是嫌衣服束缚了手脚要交给她保管，听到无情声音，一吐舌头，暗道好险，随手一扬黑色爱情已经附着在无情抛出的白袍上，转瞬将衣服连同里面的毒虫烧成了灰烬，随风一吹，无影无踪了。
    无情说话间双手一按地面，飘了起来，如同一片白云在空中飘荡，身姿飘逸潇洒，这一动，就飞出了十丈，可是，离恨箭却不知为何，反而距离他不过三丈远了，看它飞行的速度，却几乎没有变，还是很温和，温和的让人亲切，亲切地让人觉得好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游戏。无情脸色凝重起来，他听到唐似月的声音：“小心啊！”
    无情心中忽然警觉，不能向唐似月那边退了，否则，如果真的躲不过离恨箭岂非连唐似月也要拖累？他忽然在空中折向，向左横移八丈，如飞翔的孤鹫，共秋水长天一色。
    但是离恨箭依然在无情面前，距离他只有两丈了，又接近了他的身体一丈。不论他的速度有多快，离恨箭似乎都和他定下了一个约定，一个必在某时某刻不差毫厘一定兑现的约定；不论他的速度有多快，离恨箭依然飞行的那么温和，温和的像是生活，平静的像是人生。
    以气驭箭？
    以气驭箭！
    离恨箭原来是以气驾驭，离恨箭竟然是以气驾驭。
    无情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