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篇 第五回 故人重逢

    雷剑一个激灵，忽地一下坐起，手一伸便把那少女重重推倒，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何把我带到这里来？”
    少女起身擦泪道：“恩公不记得我了吗？”
    雷剑道：“记得！我是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
    少女道：“你真的忘了我了吗？”
    雷剑道：“我知道你叫草芸！我是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
    少女忽然抽泣起来，还是问道：“见心哥哥，你真的忘了我了吗？”
    雷剑便如五雷轰顶，那一声“见心哥哥”怎的如此熟悉！雷剑呆住，良久才问：“你……是何人？”
    少女道：“记得吗，你第一次见了我，也是一把把我推倒，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雷剑嘴慢慢张大，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不错，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叫过他“见心哥哥”。
    少女继续道：“我在红袖院等了你五年，只盼一天你来把我带走，为何……你不来……”
    雷剑上前激动地将少女楼入怀中，喜道：“小草，真的是你么！”
    小草伏在他怀里点着头，却没像雷剑那般欢喜。雷剑道：“对不起小草！对不起！我没有忘记你呀！你知道吗，便在前几天，我还去红袖院找过你……”
    小草流泪道：“你忘了我了，你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
    雷剑道：“我不知道是你，我真的不知道是小草啊……小草，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小草在他怀里摇了摇头，难过道：“你忘了我了……心泰哥哥，你真的忘了我了……”
    雷剑定住，怀中的小草却慢慢将他抱紧，雷剑猛地退后几步，盯着小草道：“你……叫我什么？”
    小草眼含泪水轻轻一笑道：“心泰哥哥，我们为何每次见面你都要先欺负我一次呢？这次是，上次也是，还有我们见面的第一次，那时我才三岁，华姑姑带你到我家玩，我们牵着手走到花园，你却趁人不注意便抢我的糖吃……心泰哥哥，你……”
    雷剑便如连遭雷轰，几乎站立不住，手指着小草，嘴唇抖动半晌才自喉咙中挤出声音：“你……秦芸？芸儿妹妹？你……”
    小草泪如雨下，终于喜道：“心泰哥哥，你真的记得我呀……我好高兴！”秦芸扑到雷剑怀里放声大哭，雷剑紧紧搂住了她，生怕一松手便会失去，也是痛哭失声。秦芸哭道：“心泰哥哥，你知道吗，十年了……我从没忘记过你……你为何不把我放在心上……”雷剑抚着秦芸的秀发说不出话。
    十年前华秦两家同遭大难，雷剑只道儿时的伙伴们都已不在人世，岂料十年后……
    雷剑盯住眼前的面容许久，小草与秦芸的模样终于渐渐聚在了一起，雷剑手抚着秦芸的脸颊道：“为何？为何那时你不告诉我你是芸儿？”秦芸流泪道：“我……真的没认出你……”
    那年秦芸也是与母亲莫名其妙地被关入牢房，经历了与心泰同样的不幸，终于一日，有一狱卒深明大义将母女俩放出，她们逃回老家，却无枝可依，秦母染病无奈将秦芸托一曹姓人家抚养，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你今后便姓曹，切莫说自己姓秦！秦芸年幼不懂事，只是哭着答应。秦芸虽小，确实美人胚子无疑，曹英瑞夫妇本已生儿，却万般喜爱秦芸，秦芸也侍奉养父母如同亲生，待曹英如同亲弟，家中琐事做的利利索索，全不用父母操心，夫妻老怀大慰，秦芸八岁那年已是人见人爱，恰逢红袖院水凌波经过村庄，看中了她，认定秦芸略经“雕琢”必成“大器”，暗地找曹英瑞夫妇商议欲以重金买秦芸的死契。曹氏夫妇本是良善，无奈家中一贫如洗，水凌波开出的价钱颇为诱人，也曾使两人一度动心，终于夫妇难舍秦芸，回绝了水凌波，岂料秦芸突然出现，自愿随水凌波而去，曹母心疼，心急之下也不顾水凌波便在身边拉过她道：“云儿，你还小，那种地方不是你去的。乖，咱不去那里。”
    秦芸却双眼流泪跪下说二老是她的再生父母，自己柔弱之身只怕难以报之，愿以一身换取一家的安逸，以报几年的养育之恩。当时的秦芸只有八岁，却是很懂事，曹英瑞也心痛难忍，对水凌波说宁可一辈子受苦也不会卖秦芸。交易失败，水凌波心有不甘，派人偷偷抢了秦芸出来，并骗她说已给了曹氏夫妇银两，如果她要回去必须先还钱来，秦芸就此打消回家的念头。其实，之后曹英瑞千辛万苦找到了红袖院，想救秦芸出来，但是凭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庄稼汉如何斗得过那些烟花，被人悄悄打成重伤，扔到了荒郊，从此没了音讯，曹母抑郁成病终于弃世，剩下曹英下落不明，而水凌波直到两年后才将她养父母去世的事告诉她，只说是玻豪。秦芸心痛之余变得有些神情恍惚，水凌波所授的歌舞功夫等全难接受，水凌波恼恨之下不再管她，在田香的撺掇下将她发到了厨房做事。自她到厨房的第一日便开始便受那里一个老女人的气，秦芸将万般的苦痛都吞入肚里，因为母亲在临终前问了她一句话：“芸儿，你知道女孩子一世最幸福的时候是何时？”秦芸当时哭着哪里知道这些事，秦母告诉她说是你的红盖头被掀起的时候，在你还没有经历过这段幸福的时候前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还说……
    在秦芸幼小的心灵中，只把母亲的话竟如神灵，而自己也悄悄期盼“那个时候”的到来，但是什么时候她却不知道……
    如今秦芸长大成人，自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说到此处，脸颊铺红，怎么也说不下去了。雷剑却催道：“芸儿，给我说！那个老女人怎么欺负你的！”
    秦芸突然听到雷剑一声喝问，抬头看去，只见雷剑双眼放光，刺得自己心里发紧，颤声道：“心泰哥哥？”
    雷剑道：“我让她几倍奉还！”
    秦芸道：“她……已经……死了。”
    雷剑大声道：“怎么死了？”
    “那年红袖楼大宴，老妈妈饮酒过量所致……”
    雷剑一肚子怒气无处发作：真便宜了那泼妇！原本想事后将她碎尸的！
    雷剑平了平思绪问起芸儿如何逃出红袖院的。秦芸道：“红袖院里不全是坏人，像宁儿姐姐，平儿姐姐……对了，记得那次你突然从红袖院消失了，其实便是宁儿姐姐给人指路，让那人把你救出的……”
    雷剑心道：宁儿给宋洋指路救我……不错，有这可能……
    “……小梅也是孤儿，那年到了红袖院，她不肯学歌舞，也不想练武艺，也是被逼做苦力，在红袖院我俩相依为命便如亲生姐妹，就在前不久，田帮主开始逼我接客，并张榜揽客说要……卖我的初……”秦芸忍不住泪流满面。
    雷剑急道：“她们把你怎么了！”
    秦芸摇头道：“我没事，当时我已有死志，只要她们逼我，我就自尽！”
    雷剑虽然知道秦芸无恙，但听到这里还是满腔怒火，恨不得再到红袖院打杀一番。
    “那天，我绝望之至，偷偷藏了把剪刀，谁知，宁儿姐姐发现了，劝我不能做傻事，却是劝不下来，宁儿姐姐见我如此，便……偷偷给我引见了一个人，那人始终不说他叫什么，还要我不许说出他去过红袖院，我就这么被那人带离了红袖院，离开后我对宁儿姐姐感激之余，又想到小梅，便求那人把小梅也偷了出来。那人看来武功甚高，没费多长时间便让我们姐妹团聚。之后，我们本想远走高飞，但那人劝我们先躲起来，因为红袖院的人都不是普通人，我们跑到哪里也会被擒回，倒不如就在左近藏身，他们反而找不到，我们就这样躲在了这里，没想到，终于被他们找到了……我和小梅本来收拾东西准备再逃的，谁知，走到河边就听到了你的话……心泰哥哥……”
    雷剑醒悟道：“原来如此。芸儿，那我大哥呢？”
    “你说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吗，他说还有事就走了，叫我不要打扰你……”
    雷剑点点头，凝视着秦芸道：“芸儿，不用跑了，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秦芸还想扑到雷剑怀里诉诉委屈，好好问问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但现在冷静下来，却是不好意思再如此亲热，立在当地也不知说什么好，突然抬头道：“糟了！小梅出去这半天，怎么……”
    房门突然被打开，闯进几个大汉，一女子声音自外而入道：“草儿啊，看不出你这丫头蛮聪明的吗，竟让我们这通好找，你却在这里悠哉！”秦芸闻言变色，吓得直往雷剑身后躲。一娇艳的女子踏步而入，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女孩，正是小梅！
    秦芸见小梅一脸痴呆，吓得大叫：“小梅！”冲过去就要抢人，那女子出手便让秦芸软倒，雷剑大怒，待细看那女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道：不行，现在我还需要红袖院的消息，暂时不能对她们开杀戒！
    雷剑笑道：“田姑娘别来无恙？在下一直记着你呢！”
    那女子闻言一愣，看了看雷剑，立刻媚笑道：“原来是爷啊，那日走的匆忙，奴家没机会好好侍奉您，现在都在后悔呢！不过……爷，你可别把我当成我姐姐哦。”
    雷剑心道：你长得是与田香很像，但我怎会记错，我有今日还有你的功劳呢！
    “小女子田羽，自那日见了爷一面之后，茶不思饭不想……”
    雷剑懒得听她??拢?蚨系溃骸安恢?崦煤问碌米锪颂锕媚铮吭谙绿嫠?饫窳耍?骨牍媚锔咛Ч笫帧！
    雷剑自出山以来，还真是头一回跟人废话。田羽面带诧异之色，道：“爷可说笑了，这两个丫头是我院的下人，怎佩是爷的亲戚……哦，爷看上他们了，也好，当初她们是卖的死契，您要为她们赎身的话……”
    雷剑渐渐按不住火起，道：“要银子么？”
    田羽喜道：“不敢，只是帮主有命要我一定把她们带回，那个草儿还是黄花闺女，您若有兴致便来买她的初夜，以后我们也给您留着……但说道赎身么……”
    雷剑怒不可遏，探手将秦芸拉了回来，田羽与那几个大汉尚未看清，雷剑再次出手，田羽只觉手中一松，小梅也被拉了过去。田羽瞠目结舌，手指雷剑道：“你……你……”
    雷剑原形毕露，道：“要钱没有！要人吗，先看你有没有本事！”
    红袖院的人原本是认钱不认人，田羽脸色立变，挥手道：“抢！”
    那几个大汉不知好歹地挥拳便上，雷剑看准一拳，一手握了过去，那大汉只觉拳头被包了一层生铁，而且还在慢慢收紧，咔咔连续几声响，手掌已被雷剑捏的面目全非，那大汉大嚎，把其他人都吓得退了几步，雷剑道：“乱死了！”一掌拍到他天灵，那大汉七窍流血，一命呜呼！其他人哪敢再上，田羽虽然惊惧，却不甘放弃，大叫一声：“抢不回人来帮规处置！”
    那几人无奈舍命再上，雷剑却待应敌，忽见田羽身形一闪已到了小梅身边，眨眼间一把小梅抓在手里，雷剑心道：红袖院的身法的确不差，可惜还是赶不上狼诀！
    田羽手中多了柄匕首，抵在了小梅脖子上，喝道：“再不住手我就……”
    雷剑躲开几人的拳头，瞬间也抓住了小梅，田羽话未说完，便见雷剑到了眼前，硬是把话咽了回去。雷剑一抖小梅的手臂，田羽就觉手腕发颤，当的一声匕首落地，自己也被一股大力吹得站不稳脚，连连后退，心中骇异：这是什么邪门功夫！
    后面几人又打了过来，雷剑只盯住田羽，也不扭头，手出一掌向后打去，身后一巨大身躯飞起砸在同伴身上，几人倒地后竟再也没有起来。田羽正视了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
    雷剑慢慢走近田羽，田羽步步后退，颤声道：“你……别过来……”
    雷剑住脚，突然抬手，田羽尖叫一声，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叫道：“别杀我呀！我不想死！求你……”
    却见雷剑探手入怀，掏出一锭银子，蹲下身道：“姑娘受惊了，这是舍妹的赎身钱，不知够不够？”
    田羽吓得向后直挪，嘴里只道：“不要不要……不要杀我。”
    雷剑将银子放在地上，道：“请回秉田帮主，说雷剑失礼了。他日定当同舍妹一起登门谢罪！”说罢起身，想去看秦芸的情况，却见田羽不动，雷剑突然转身，大吼一声，作势向她扑去，田羽又是一声尖叫，纵身起来飞出门去，银子也不拿了。
    雷剑冷哼道：“欺软怕硬＃蝴日定当登门‘谢罪’！”言毕转身为秦芸推拿，秦芸缓缓睁眼，突然逃离雷剑的怀抱，叫道：“走开！走开！走……”脚下不稳，一脚踏上了一个大汉的身体，秦芸又是一声尖叫，跌倒在地，雷剑怜心大起，上前搂祝糊道：“芸儿是我！不怕，是我啊！”秦芸终于抱定他大哭，雷剑安慰道：“芸儿不怕，我发誓从今日起，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否则就让我浴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