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矿难

    “那收什么？”
    “收缴查禁毒品。”老乔笑道：
    “或许你也知道，缅甸泰国老挝这三国交界的地方，也就是我们脚下所站的地方，最出名的不是矿产，不是资源，也不是雨林，而是罂粟，因为，这儿是全世界最著名的三角区，毒品三角区。以前这里，几乎家家户户，满山遍野，都是罂粟，每年四五月份，倒也别有一番味道。不过，最近几年四个特区都开始禁毒了，刚开始嘛，效果没那么好，而且，别的地方罂粟也还种着，所以，为防止毒品通过这块区域进入北面，某些关卡还是必要的。其实，我觉得也只是做做样子，想到北面去，未必非走这条路。对了，这关卡南面，就不属于果敢了，而是缅甸中央政府控制区域……”
    毒品三角区，唐宋还是听说过的，唐宋点点头，听到后面，忽然一怔：
    “老乔，你是说这镇子就不在特区控制内？”还以为要到晚上的，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出去了。
    “是啊，你以为果敢有多大？一市一县而已，不过，你没经过孟坎？”见唐宋摇头，老乔说道：
    “那可能是你进来的方向有问题。我跟你说吧，这个镇子叫孟洋，放过国内的话，应该算是地级市，它的北面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是果敢，也就是第一特区；西边，是第二特区，再往南去点地方，是第四特区。其实，这三个特区是连在一起的，相互扶助。至于第三特区，就跟这儿有点距离了，在西北。”
    “那这些关卡对一般人来说没问题吧？”这才是唐宋当下关心的，至于特区，都要出去了。还关心干嘛？
    “你身上没那些东西吧？”老乔看了一眼唐宋问道。
    “那些东西我是没有，不过……老乔，我还是先下去吧。”
    毒品他是没有，不过，枪却有一把，既然连带把刀都要小心，要是被他们查出枪来。那……想必不会比毒品问题小。他可不想刚到这儿又被人胡乱追杀。
    “你身上有什么？”老乔有些奇怪，看唐宋实诚的样子，委实不像是藏毒的，那又为什么要提前下车？
    “这东西。”唐宋掏出枪道。
    老乔车把一歪，差点将车开进一边的沟里。
    “你怎么还有这东西？”
    “这东西，大概过不去吧？”唐宋也不是胡乱将枪拿出来的，虽说跟老乔谈的比较好，也感觉他不太像是个告密求财的小人。不过。人心最难测，还是给点威慑力的东西让他瞧瞧，至少要让他明白，想出卖他地话，可能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老乔微一沉吟，说道没有用的。这儿跟南面的分界线上都有兵把手，所以，最好还是跟在我后面……把车轱辘上面的挡板拉开。看里面的空间能不能放下。”
    倒没料到这老乔还铁了心帮他的忙，还以为他会直接让自己下车呢。唐宋将左轮跟剩下地三盒子弹都塞了进去，正好一下子。嘴上却道：
    “老乔，放我是放好了，不过，能过去吗？他们不会仔细检查？”
    “没问题，我天天都从这条线上走两趟，很熟了，不会仔细查的。到时我就说你是我的侄子，从那边过来看我来了。最多搜下身。别的就没什么事了。”
    “呃，老乔。你知道我是偷偷过来的，没有通关文件……”唐宋一阵晕，还有主动交代自己偷渡的事情？
    “呵呵，我知道，不过不用担心，这边不需要护照什么的，尤其是从北面过来的，只要有人认识，说声就行。”
    唐宋倒是真正诧异了，原来还有如此免签证地国家，大概国内身份证在这儿一样好用吧？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边境那边的人想到这边来，只需拿身份证去办个边境出入证就行了，根本无需护照什么的——就算如此，还有人嫌麻烦，直接从自己知道的小路过来，然后再从小路回去，不会有任何事。
    “不过，你身上如果有很多钱的话，也是要藏一藏的，否则我也不能保证那些钱被他们搜出来，还有多少能属于你。”
    老桥又提醒道。结果，唐宋便掀起那便车轱辘地一个挡板，将那四沓子钱塞了进去。
    伪装好的唐宋心里不由叫了声麻烦，要不是这老乔热情了点，他早就下车走自己的路了。那些边界线上地驻兵能发现他又能拦得住他吗？只是，有个人接应一下，总是名正言顺，而且还可以打个掩护。
    果然如老乔所说，那些士兵见到老乔，很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便如招呼乡里乡亲一样，然后便问唐宋是谁，跟他什么关系，最终随便将唐宋上下搜了一下。至于老乔的菜，连翻都没翻，他是从果敢出去的，而非进来，否则，按照程序还是要查看一下地——要不是老乔知道这点，刀也还罢了，枪的事情是绝对不敢应承的。
    其实，老乔跟他们虽然很熟，但到底是个没什么地位的菜贩，否则，连搜身都可以免了。
    “小唐，我要去送菜了，你有什么打算？”
    进了孟洋，等唐宋将枪跟钱都取出来后，老乔忍不住问道。
    “暂时还没什么打算，随便走走。”
    “要不，跟我一起去送菜，然后到我家坐坐？”见唐宋的目光有些奇怪，老乔不禁笑道：
    “都是中国人，出门在外还是要相互照应的。你反正也没什么目的，不如跟我转转，对这块地方多少能增加点认识，以后想干啥的也方便些。”
    “老乔，你就不担心我是那种人？可是有那东西呢。”
    “呵呵，我这辈子虽然没多大出息，不过眼光一直不错，就算那东西是真地，我也不认为你是坏到什么地步地罪犯……”
    好人啊。唐宋不由大生知己之感，被人追杀了这么长时间，连苦都没地方说，想不到刚到异国他乡，心里便收获了一份安慰。正感慨着，老乔下面一句话却将他从云端打落地狱：
    “……最多，走错一两步路罢了。你年纪还小，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原来，还是把他当作在国内犯了事地。唐宋苦笑，不过，他说的也不算错，被那样的势力正大光明地追杀了，可不就是犯了事，走错了路？
    “那。就随便看看吧。”
    唐宋还是上了老乔地车，反正也没地方好去，有个好向导，终究能对以后的生活有所帮助，如果他想在这地方呆一段时间的话……
    孟洋这地方果如老乔所说，不算太小，大概跟唐宋刚从老家出来时经过的那个县城差不多。当然，发达程度，这地方还是有所不如的。大多数是石子路，还有不少没经过任何加工的土路，至于高楼大厦。那就更稀罕了。嗯，在上海呆了两个多月的唐宋有种回老家地感觉。
    “对了老乔，你家里不止你一个人吧？我这么突兀地过去，有些不好吧？”二十分钟后，往老乔家走的时候，唐宋问道。车子里的菜，已经卸完了，老乔只是贩菜。并不卖菜。
    “除了我老伴外。还有个七岁的孙子，调皮得很。”说起自己的孙子。老乔一脸慈祥，满心安乐满足。
    孙子？那儿子媳妇呢？唐宋有些奇怪。不等他问，老乔已经说道：
    “儿子在离这儿不远的矿里工作，媳妇也跟去了。所以，孙子就只好跟我们老两口一起了。”
    “那老乔你等一下。”见到旁边有家商店，唐宋便让老乔停车。
    第一次到人家家里，而且有老人有孩子，是不带空着双手的。
    看着商店里那些商品的价格，唐宋忽然发觉就他那点身家，在这儿都可以算是国内地百万富翁了，因为东西很便宜。
    唐宋只花了两百块，便将老乔的三轮车装的半满。唐宋本心还想再买点东西的，不过老乔始终推辞，而且这店里似乎也没什么好买的。
    “这怎么好意思？前面已经收了你一把刀，现在又让你这么破费，这个，早知道这样.我都不叫你去我家了……”一直到家门口，老乔都在念叨个不休，似乎真占了多大的便宜一样。
    唐宋无语，这点东西算什么？而且就算再多，还能换得老乔的一片谢意，他在北面，扔了几百万，没博上一声好不说，还被追杀到这边来了……
    老乔家环境不算好，不过，那是相对唐宋眼光而言地，三间瓦房，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在缅甸已经算是不错了。好多人还住土房木屋，甚至没屋子住呢。其实，在缅甸的侨民，基本上都是富裕阶层，像老乔这样靠贩菜赚钱地，已经是落后分子。华侨在这边，只要有点关系，没关系的话有点本钱也行，早就做各种资源生意赚大钱了，实在不行的也能开个小店，依然过得很滋润。
    老乔地老伴就如邻家婆婆一样，话不多，但看谁都是一脸笑意，很是温馨慈祥。至于他的孙子乔宇，老乔没说错，果然很调皮，爬上爬下没个歇的时候，整个院子都成了他的战场，被搞得一塌糊涂，连带着唐宋都受了不少灾，最后拿车上的东西才哄住他休息了会儿。
    到老乔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换衣服。老乔家附近便有个服装店，买身换洗衣服倒是方便的很。
    乔宇这小鬼果然麻烦地紧，唐宋刚脱完衣服下浴桶，小家伙便躲在门缝里偷窥。唐宋眉头一动，在他耳边嘿嘿两声阴笑，便将他吓得屁滚尿流，再不敢接近。
    穿上新买的不太合身地衣服，唐宋正准备推门出去，外面便传来一阵嘈杂地喧闹声，还夹杂着哭泣哀嚎。听得清清楚楚地唐宋不禁一皱眉头，暗道怎么会这样。
    院子里，乔宇小鬼在哭，老乔的老伴靠在一边桌上，也在抽泣。一副痛苦不堪地样子，至于老乔，则眉头紧锁，踱来踱去，一副不知道怎么好的样子，嗯，院子里还有个陌生女人。正在小声劝着老太太。
    “小唐，我要先出去一趟，就不能招待你了，一会儿让老婆子给你弄点吃的。”见到唐宋出来，老乔连忙过来说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宇他爹发生了矿难，我得去看看。”老乔一声长叹道。
    其实唐宋刚刚已经听着了，不过还是皱皱眉头道：
    “怎么会这样，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不用了。你去也没用，现在人还埋在山里头，都不知道怎么样，矿上正安排人手挖掘救治。我去了也不过是看看，不会有丝毫帮助。”老乔摇摇头，将电动车推到门口。
    唐宋心中一动，跟上去说道：
    “一起去吧。多少有个照应。”
    看了唐宋一眼，见他一脸诚挚，老乔点点头道：
    “也行。那就麻烦你了。”
    回头安慰老太太两句，唐宋也便坐上了电动车。
    “那是个什么矿？乔大哥具体负责什么工作？怎么会发生矿难的？”飞快的电动车，唐宋问道。
    “是个新发现地玉石矿。主要出产翡翠。你乔大哥没什么本事，只能在里面做些苦力活，将矿石从里面往外驮。至于矿难，现在什么样的矿没有矿难？尤其是在这个国家，那些矿都是私营的，想怎么挖就怎么挖，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到时矿难出了也就出了。反正人命不怎么值钱。随便赔点就能摆平了。”
    老乔一脸悲伤，见唐宋不解震惊的样子。又道：
    “你别忘了，这边是军管政府，而且科技极其落后底下。就算是国内那些地方，看管的那么严密，不也是矿难重重，无法避免？这边出上一两个，有什么好奇怪的？唉，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早说了不准那小子进矿，他偏偏不听。”
    “老乔，先别灰心，结果不还是没出来吗？说不定我们赶到矿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将人救出来了呢。”
    “救出来？我都没想过，所谓地救治，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老乔一脸惨然：
    “要知道，将人救出来，万一残废了还是怎么的，因为军政府的某些规定，说不定矿上需要赔付的还要多些。所以，他们宁可让人死了，也不会尽心尽力去救的。何况矿洞那么深，也不是想救就能救出来的。”
    唐宋挠头无语，真要没救了，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觉，总不是他随便安慰两句就能怎样的。最终问道：
    “对了那矿在什么地方？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不远地地方，马上就到了。”
    说到还真到了，因为唐宋已经听见了一片嘈杂声，以及夹杂中间的哭泣声。
    十分钟后，电动车终于到了目的地，在一个不算太高的山脚下停了下来。
    刚到半山，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似乎早就等在一边，见到老乔出现，哭哭啼啼迎了过来：
    “公公，振波，振波他……”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还是赶紧上去看看情况，看他们有没有尽心尽力救人。”老乔脸色阴沉，复又跟唐宋介绍道：
    “振波那口子，黄梅，平日也在矿上工作。”
    唐宋跟那叫黄梅的女人点点头，说道：
    “老乔，我们也上去吧，我看上面已经围了不少人。”
    一个不小的矿洞口，现在已经被很多人给围住了，哭泣地，悲嚎的，看来都是遇难矿工家属。不过，他们也只是围在矿洞门口，却丝毫不敢进去帮忙什么的，更不敢有丝毫过分地动作，因为，周边站了一圈士兵，个个荷枪实弹，正对准了他们，大概稍有异动，便会不留情了。嗯，在矿洞旁边还有个小平台，上面摆了张桌子，还有两张椅子，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坐在那儿悠闲地喝着茶，现在这场面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不错的风景一样。
    至于洞口里面，倒是有人在挖掘，也有人在往外运土运石块之类地东西。
    奇怪的是，这些土方石块全被集中到了一块，而且还有士兵给围着。唐宋心中一动便明白过来，这是翡翠矿脉，说不定那块石头里面便有翡翠了，自然要让士兵给看着，省得被人给顺了。
    只是，现在人命关天啊，就那么几个人搬来搬去的，什么时候才能将里面塌方的土石给弄出来？唐宋终于明白老乔所说的救治只是做做样子的意思，而且，似乎上来看也是白看，这么多枪对着，难不成还有谁敢过去叫嚣说让他们动作快点，要不多找点人来帮忙？
    事实正如唐宋所想，老乔跟黄梅来到矿洞门口时，也只能跟那些人一样死死盯着矿洞口，一脸焦急期待的样子，却全然不敢往前踏出一步。
    唐宋耳朵动了动，然后深呼吸，无声地张了张嘴。片刻后心中一松，对身边老乔说道：
    “放心，乔大哥没事的。对了老乔，你认不认识那个喝茶地军官？”
    老乔自然不相信唐宋没事二字，只以为是随口安慰而已，抬头看了平台一眼摇头道：
    “不认识，怎么了？”
    “不认识啊。那能不能跟他们说一声，让里面地人换个放向挖？他们现在的方向错了，真这样挖下去，明天也救不出人来，到那时，好好地人也给憋死了。”
    “你怎么知道挖错了？”老乔一愣，反问道。
    “猜的，不过，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就看你信不信我了。”唐宋淡淡一笑说道。见老乔犹豫的样子，复又加了一句：
    “老乔，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不过我还没骗过你吧？何况这等人命大事，骗你我又有什么好处？”
    老乔犹豫半晌，终于选择了相信，何况，就算不相信的话，以目前这样的效率，就算儿子没死，又何时能救出来？为了儿子性命，总要做点什么改变一下。看看那边正坐在椅子上犹如在欣赏风景的军官，上前一步扬声道：
    “长官，我有话说。“嗯……”那人轻轻一声，就听得唰唰唰的枪栓响动，然后，所有的枪口就都对准老乔了。老乔骇地赶紧举起双手，解释道：
    “长官，我认为现在挖掘的方向错了，那样永远救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