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相残杀
段逸鸣骇然失色,哪顾得上看伤势如何,双手一撑一推,抄足腾身,堪堪躲开。
他突然发现,手脚已经可以活动自如,血脉畅通。一怔之下,蓦然明白,方才那一次猛烈撞击,恰好一块尖石将他被制穴道震开,是以虽然百骸欲散、鲜血长流,但血脉却因此畅通,功力恢复部分。
虽然暂时还没有全部恢复,却不啻是一大喜讯,总算可以还击了!
他一把扯下面上衣布,握紧紫竹棍,凝神以待。
“咦?”那少女没想到自己这势在必得的一剑,竟然被对方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躲开。更令她奇怪的是,此人功力突然之间大涨,煞是奇怪。
黑暗之中,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对方身影。
罗衣老妪心中,也是非常惊诧,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子的功力突然间恢复少许。
她目光冷厉,鼻息之中突然嗅到一股血腥之气,见他身上衣裳褴缕,满是破洞,蓦然间明白:这小子竟是使用这种办法解开穴道。心中惊怒,森然道:“臭小子,真有你的。不过很可惜,你再挣扎也是徒劳无益,因为你没有机会活着出去了!”
说罢又朝少女说道:“用我教你的绝招解决了他!”
少女微微欠身,娇躯一晃,裙裳鼓舞,飘忽飞掠,瞬息之间已到了段逸鸣身侧,仙剑如电,拦腰急斩。
这一式来的太过诡异,段逸鸣险些失声惊呼出来。电光石火之间,心随意动,真气流转,紫竹棍自然而然的击出。
“叮叮铛铛!”
疾响如玉珠落盘,急促不绝。
段逸鸣头皮一阵发麻,自己心胸大脉顷刻之间,便被对方剑势罩中,几乎无法闪避。
危急关头,他顾不得思考,跳跃纵飞,片刻不停。
少女指如兰花,飞快屈弹,仙剑如若一道光电怒射飞旋,步步紧追,杀气如潮,呼啸而来,几乎就在背后!
段逸鸣脸色疾变,对方招式之快捷、诡谲,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回身。
若再继续下去,不出五招,势必会被对方剑气斩杀!
他手掌一翻,北斗七星剑诀发出!
北斗斜斟!
金光耀射,从天而降,瞬息之间便在段逸鸣身后布下一道光幕。
蓬然大震,光幕剧烈抖动。少女仙剑笔直刺入,却似遇到什么坚不可摧的屏障一般。
她经脉麻痹堵滞,真气险些岔道。心中大骇,凝力横绞。
光幕轰然四散,化作虚无。少女长驱直入,剑如长虹,直刺段逸鸣背心。
段逸鸣藉着这片刻时机,终于有了喘息之机。但心中却惊骇无比。
北斗七星剑诀威猛无匹,但却被对方一剑刺破,对方修为之精妙,实在罕见。脑中念头一闪而过,身躯一扭,盘旋而落。紫竹棍铮然长吟,准备发出北斗七星剑诀第五式权玑破曲,奋力一搏。
金光爆闪,游龙冲天而起。顷刻间,将整个山腹照射的雪亮如白昼。
便在此时,少女猛的看清对手面目,凤目猛的睁圆,失声娇呼道:“逸哥哥,是你!”
段逸鸣凝目看去,少女娇婉明丽,窈窕婀娜,竟然是顾研茹!他愣了一下,手掌一偏,想把剑气转向。
但一切都太迟了,两人都是全力而为,根本没有时间闪避。
轰隆巨响,气浪迭炸。两人经脉震颤,皆被对方巨力震的飞开,气血逆行,上冲百会,脑中嗡鸣欲裂!
“怎么会是你?”
段逸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目中满是痛苦和惊诧。
顾研茹秀眉紧皱,手掌无力的松开,倒靠在石壁上。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自己怎么和心爱情郎糊涂的殊死搏杀,险些误杀了对方。久别重逢,想不到竟是以这种惨烈方式相见!
她头脑一阵混乱,颤声问道:“逸哥哥,你怎么样了?”
段逸鸣强行咽下一口鲜血,奋力挤出一丝宽慰的笑意,说道:“还好。”
黑暗中,只能听到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分明受伤都不轻。
顾研茹又惊又骇,偏过脸来,问道:“姥姥,为什么?他是逸哥哥呀,你为什么要茹儿和他自相残杀?”
罗衣老妪目光闪烁,碧光幽幽,她视线在两人身上缓缓扫视,问道:“茹儿,他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人么?”
顾研茹说道:“是的。他就是逸哥哥。”
段逸鸣隐隐觉得,顾研茹和这罗衣老妪关系非同一般,心中一沉,缓缓问道:“茹儿,此人是谁?”
顾研茹迟疑了一下,说道:“逸哥哥,她就是茹儿师祖北昆姥姥,翠萝宫宫主!”
“啊!”段逸鸣身体猛然僵硬,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反问道:“什么?她就是翠萝宫宫主?”
顾研茹点点头,说道:“不错。我这段时间在翠萝宫潜心修炼,便是东郭、南黎两位师祖老人家亲自督促。你、你一去杳无音讯,我心中挂念,正好这次各派聚会,所以便央求宫主师祖带我来此地,果然遇到了你。”
顿了顿说道:“逸哥哥,你方才那一剑真的很厉害,似乎不像是仙瑶门剑术。”
段逸鸣置若罔闻,心中骇异狂震,只有一个念头在回响:“这罗衣老妪竟然是翠萝宫大宫主北昆姥姥!那她为什么会和魔派逍遥散人联手出现在北斗瑶宫?难道说,北昆姥姥竟是和魔派同流合污了么?”
段逸鸣心下冰凉,隐隐升起一丝不祥征兆,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但是一时又说不清楚,阴霾在心头缓缓飘过,大是不安。
北昆姥姥眼光忽地一冷,森然说道:“又是北斗七星剑诀!哼,臭小子,你以为凭藉着它,就能克制一切了么?”
顾研茹一怔,奇道:“姥姥,您说什么?什么是北斗七星剑诀?师祖,你和逸哥哥认识么?”
北昆姥姥桀桀怪笑道:“认识?姥姥和这小子岂止是认识,嘿嘿,熟得很呢!”
顾研茹微微一皱眉,心中大是讶异。
段逸鸣盯着她,冷笑道:“茹儿,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和这位翠萝宫宫主非常熟悉。”
顾研茹越发奇怪,两人说话针锋相对,分明不甚友善,隐有深意。她睁大一双明眸,问道:“师祖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在翠萝宫中潜修,怎么会认识逸哥哥呢?”
段逸鸣说道:“这就奇怪了。不久之前,我曾在北斗神山之中遇见过你这位宫主师祖,当时她正和魔派妖孽逍遥散人走在一起,妄图控制北斗瑶宫……”
“住口!”北昆姥姥大声喝止,怒道:“臭小子,你休得胡言乱语,捏造事实来诬蔑老身清誉!”
“清誉?哈哈哈哈,你也有清誉?”段逸鸣鄙视道。
北昆姥姥大怒,脸上闪过一道青气,阴恻恻说道:“臭小子,你敢冒犯老身!你现在身负重伤,老身想杀你,就不过像捏死一只小蚂蚁!”
顾研茹大骇,急忙扶着石壁站起来,说道:“师祖,逸哥哥乃是仙瑶门弟子,同属正道,他、他不是坏人。”
北昆姥姥说道:“茹儿,这小子诡计多端、奸诈狡猾,你不要被他蒙骗了。姥姥已经查实,这小子私通魔派妖孽,因此才将他抓来。倘若留他一命,势必养虎为患。茹儿,你现在就杀了他,以免后患!”
顾研茹骇极,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个场面,一个是心爱情郎,约定三生;一个是师门尊长,授业解惑,她一个也不想伤害得罪。
段逸鸣冷哼道:“你终于忍不住露出马脚了。哼,你怕我将你的丑事传出去,所以想杀人灭口!你这伪善之辈,明明做下不可告人之事,却偏偏不敢承认,真是无耻!”
北昆姥姥怒不可遏,大喝道:“茹儿,你动不动手?”
茹儿慌的六神无主,清泪汩汩涌出,看看段逸鸣,再看看北昆姥姥,不知如何是好,俏脸惨白,嚅喏道:“师祖,逸哥哥不是坏人,您老是不是弄错了?”
北昆姥姥双目凶光闪闪,碧幽幽如若阴火。她冷声说道:“怎么,你敢不听从师祖之命?”
顾研茹娇躯一震,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乍和北昆姥姥眼光对视,骇的打了个寒战,倒退几步,惊道:“不、不是……”
北昆姥姥步步进逼,说道:“那你还犹豫什么?杀了他,姥姥再给你找一个如意儿郎,比他强上千百倍!你若还是翠萝宫弟子,那就听命杀了他!”目光犀利,直逼过去。
顾研茹承受不了如此压力,手一松,仙剑跌落地面,她紧紧靠在石壁上,摇头道:“不。师祖,茹儿不能杀了逸哥哥。”
段逸鸣见北昆姥姥逼迫顾研茹下手,怒气冲顶,喝道:“好个翠萝宫宫主,难道就是这样逼迫人么?你有本事冲我来,为难一个晚辈弟子算什么英雄!”
北昆姥姥眉毛微微抖动,脸色似笑非笑,双眸杀机大作,嘿然说道:“臭小子,老身就先结果了你!”话未说完,罗裳鼓舞,凌空一抓拍出。
空气撕裂,“嗤嗤”疾响,真气轰然,直若滔天巨浪,汹涌迫面。登时压的段逸鸣呼吸停滞,气血不畅。
千钧一发之际,他奋力挥舞紫竹棍,北斗七星剑诀再次施展开来。
两股力道迎面而撞,气浪掀飞横甩。
北昆姥姥知道厉害,哪敢硬接。她侧身一闪,避过来势,双目凝视,但见段逸鸣脚步踉跄,下盘虚浮,心中大喜。
段逸鸣方才被顾研茹击成重伤,尚未喘过气来,又被逼和北昆姥姥搏斗,此时真气不济,轻易便被对方的凛冽真气震的几乎飞起。
他咬紧牙关,勉强才稳住身影,但心头一阵悸动,太阳穴扑扑跳动,口干舌燥,不由自主的大口喘息。
北昆姥姥阴笑道:“臭小子,纳命来!”阴风骤起,枯爪闪电般射出,直抓段逸鸣面目。
这一抓若是抓实,段逸鸣不死也得毁容!
顾研茹眼见段逸鸣就要伤在北昆姥姥抓下,心中大急,冲了过来,拦在段逸鸣面前,央求道:“师祖,求求你,不要杀逸哥哥!”
北昆姥姥眼神凛厉,左爪变掌,一把将顾研茹抓起丢到一边,右爪笔直抓落。
生死存亡之际,段逸鸣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紫竹棍横扫怒斩,北斗七星剑诀第七式出手。
金光爆闪,如若瀑布飞流。
北昆姥姥眼前一片金光灿灿,不辨东西,只闻耳边锐风呼啸,迎面劈来,心中狂骇,顾不得伤人,双爪猛吐,长袖如练,直射飞出。
气浪炸开,一道人影跌了出去。
北昆姥姥落下身来,低头一看,却见一双衣袖竟被削落,露出两条黑乎乎的枯瘦长臂,黝黑如柴,心中又惊又怒。
段逸鸣却是奋力从地上爬起,一张俊脸白的几乎透明,紫竹棍斜斜下指,缓缓流下一缕鲜血。望着北昆姥姥窘迫模样,心中却大是遗憾。若非真气不济,这一剑怎么会让对方轻易接下!
原来他在危急之间,奋力使出北斗七星剑诀第七式,只可惜真气太弱,只削下北昆姥姥一双衣袖,并未真的伤及身体。
北昆姥姥恼羞成怒,脖颈上青筋暴起。刹那间,一股强烈的杀意从心底浮起:“此子修为出类拔萃,加之北斗七星剑诀在手,更是如虎添翼。
今日若是不将之铲除,他日必是心头大患!”
嫉妒、仇恨、杀机……如烈火般在她心中熊熊燃烧,难以压制。厉喝一声,纵身飞起,双掌猛的拍出。
段逸鸣闷哼一声,身躯被震的跌飞,直撞在石壁上,继而扑倒在地。
口鼻之中,鲜血渗出,很快将地面染红。
北斗姥姥瞧着他半晌,这才确定他无力抵抗,走上前去,狞笑道:“臭小子,就让北斗七星剑诀陪你下地狱吧!”举起左掌,就欲抓下。
段逸鸣此时精疲力竭,眼前金星乱冒,体内气血逆行,痛的几乎晕厥,眼看敌人使出杀手,却毫无还手之力。
“不要!”一声凄厉娇啼响起,顾研茹飞身扑过来,伏在段逸鸣身上,哭道:“师祖,你要杀了逸哥哥,茹儿也活不成了。你就连茹儿一块杀了吧!”
北昆姥姥喝道:“你疯了,为了这个臭小子连命都不要了?快让开!”
顾研茹死死抱住段逸鸣不放,泪眼朦胧,惨然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逸哥哥死了,茹儿活在世上也没有生趣。就请师祖成全茹儿,和逸哥哥死在一起!”
段逸鸣奋力张开嘴,说道:“茹儿,你不要管我。”
顾研茹摇摇头,说道:“不。我既已是段家人,这条命便和你连在一起。若生同生,若死同穴,绝不背离!”
北昆姥姥没有想到顾研茹竟是这般刚烈,凶目一扫,见段逸鸣气若游丝,忖道:“也罢,就将他两人血脉禁制,关在山腹里,反正这小子受伤不轻,不会有什么威胁。等到处理完外面事情之后,再解决他们也还不迟。”说罢严令顾研茹不得擅自出去,迳自出了山腹。
山腹中一片死寂,昏暗无光。
顾研茹爬起身,将段逸鸣抱在怀中,见他面色如土,鲜血染红衣裳,骇的哭起来:“逸哥哥,你别吓我,你醒醒!”
段逸鸣睁开眼睛,依稀看到顾研茹泪水纵横,虚弱的说道:“茹儿,你哭什么?我还没有死呢。我的命硬,阎王不敢收。”
顾研茹见他醒转,破涕为笑,说道:“逸哥哥,你可吓死我了。还好,你醒过来了。”一边说一边将段逸鸣小心翼翼的挪到石壁边靠上去。
段逸鸣说道:“看你,哭丧着脸。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你可不要变成满脸皱纹。”
顾研茹见他取笑自己,心中大羞,说道:“看你,伤得这么重,还有闲心取笑人家。”顿了顿说道:“逸哥哥,都怨我,不分青红皂白,将你误伤成这副模样,真是对不起。”眼圈一红,泪珠盈盈欲滴。
段逸鸣吸了口气,说道:“这件事不怨你。你也是被那、那北昆姥姥淫威逼迫。”
顾研茹扬起脸问道:“逸哥哥,有件事茹儿不明白。师祖明明一直在翠萝宫潜修,怎么会和你在什么北斗神山相遇?”
段逸鸣脸色一正,缓缓说道:“此事千真万确。”见顾研茹犹不相信,便将自己在北斗瑶宫之事说来。
顾研茹听的合不拢嘴,震惊万分。
末了,段逸鸣说道:“茹儿,你那位宫主师祖,分明早就和魔派沆瀣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