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山穷水尽
段逸鸣心中刺痛,蓦然醒悟,长孙师妹必是被两怪以某种阴毒手法迷惑心智。
不过以她先前来看,假乎仍有一丝灵识不散。
无论如何,长孙师妹因己出走,倘若她被妖孽胁迫,清白被辱,那过错可全在自己身上。
不行,必须救出长孙师妹,即便是九死一生,也要拼力一搏!
当下抖擞精神,长吸一口气,将心中杂念屏除驱散。
麻辕仙君眼见段逸鸣真气渐衰,心中大喜,真气鼓舞如浪,鬼爪旋飞,十指气剑射出,往他要害而来。
段逸鸣清啸一声,踏空斜跨,紫竹棍怒舞如风车,一阵轻响,十道气剑竟被震的反射而回,几声哀号,已有人中伤倒地。
麻辕仙君吃了一惊,心中惊疑:“这小子修为怎好似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后劲十足,竟然能将凝聚六成真力的气剑震飞?”
段逸鸣在半空中旋身急转,运转体内真气,滚滚流转,汇聚于左手经脉,用力一吐,真气灌入紫竹棍中。
一声龙吟蓬然传开,裂空震耳,四周气浪真气顿时被炸的粉碎。
碎衣飞掠,如万千蝴蝶翩翩起舞。
众人愕然,待看清时,却又几乎同时发出惊讶呼声。
原来麻辕仙君一双鬼臂光溜溜没有遮盖,一对衣袖竟然在顷刻间化作碎片!
众人皆以为此战毫无悬念,胜负早定。
此时见突变忽生,注意力皆被吸引过来,上百双眼睛齐齐盯在段逸鸣身上,瞧他还有什么古怪使出。
坐在翡翠台上的阴阳参仙也是大为诧异,放下酒杯,一双豆眼看着段逸鸣手中紫竹棍,讶色闪现。
麻辕仙君看看双臂,又看看段逸鸣,心中又惊又怒,真是八十岁老娘被小儿倒蹦。
一时不察竟落得此尴尬模样,他怪笑连连,厉声道:“臭小子,饶你不得!尝尝鬼手遮天!”
一声狂吼,鬼爪登时涨大数倍,泛出淡淡蓝色,腥气冲天,缓缓伸出。
这一招大是古怪。
鬼爪方一伸出,众人便觉周身恶寒侵来,冰冷如霜,竟似冷入骨髓般难耐,一个个急忙运气驱赶,一连退到天台边缘。
奇压逼来,连呼吸也变得十分困难,心脏疾跳,一股强大无匹的吸力透体而入,气血翻滚,惊骇莫名。
天空突暗,黑气蒙蒙。
段逸鸣一招见效,心中原本大安。
此时感受到异常,心中一凛,知道老怪恼羞成怒,此招必非易与,真气随心流转,凝起全身力道。
鬼爪铺天盖地,仿佛无边无际,缓缓压下。
中间十道黑气缠绕如巨蟒,血红长信跳跃伸吐,腥风喷射,狰狞恐怖。
原来麻辕仙君十指化作十条巨蟒,汹汹绕飞穿梭,血盆巨口獠牙怒张,发出惊天动地的怪吼声。
段逸鸣胸口郁闷,鼻息大滞,几乎无法呼吸,于是运劲大喝:“流星落雨,潜龙升天,疾!”
顿时衣衫轰然鼓舞,紫竹棍耀耀闪光,射出一道金华,笔直如电,冲天而起,矫飞如龙,卷起一阵狂风。
“那是什么?”众人无不张大双目,震惊不已。
狂响一声,气浪炸开。
恶吼传开,嘶鸣不断。
只见半空中一道金龙,和十条恶蟒恶狠狠的厮杀在一起,悬空翻飞,上下追逐,漩涡随之而起,团团急转。
群雄惊呼恐慌,乱作一团,顾不得许多,纷纷夺路而逃,只恨不得爹娘多生给自己两条腿。
半空中水光波影似的荡漾摇摆,剧烈膨胀收缩,隆隆有声。
紫竹棍俯冲怒射,光芒越来越强烈。
突然间,一道炫目的赤金炽光骤然从中喷出,横空划过,拖出一条耀眼的圆弧光芒。
光浪眼花撩乱,咻咻激飞,哀号声顿时大盛,半空中那十条巨蟒闪躲不及,竟被炽光穿体而过。
巨蟒吃痛狂嘶,发疯似的高高跃起,忽又坠下,身躯从中断开,一阵翻滚,纷纷坠落。
“当当!”
一连串响声传来,玉石地面上跌落十枚断指,兀自缓缓蠕动。
破处黑血凝固,白骨森森,令人毛骨悚然,弥漫着淡淡的腥臭之气,中人欲呕。
金光又暴怒上冲,气贯长虹,龙吟大作。
半空中无边黑气一阵摇晃,蓦地炸飞开来,消弭无形。
“嗷……”
麻辕仙君发出痛嚎声,鬼爪疾缩,踉踉跄跄的后退,面容抽搐,手掌血迹淋淋,却是被斩去十指!
十指连心,此刻同时被斩,痛彻心扉。
麻辕仙君痛得满脸渗出黄豆般大小的冷汗,挣扎着抬起身,伸出血肉模糊的手臂指着段逸鸣,含糊不清的说道:“臭小子,你竟敢使出卑鄙手段诈、诈……”
话音未落,脸孔扭曲,痛得说不出话。
原来段逸鸣这一斩,不仅是斩断麻辕仙君十指,充沛真力更是逆经脉而入,将他全身玄功震噬反扑,内脏震的险些移位。
现在的麻辕仙君十指被斩,经脉狂震欲裂,哪里顾得上反扑?他急忙闭目调息。
天台上顿时悄寂一片,时间也如凝固一般。
地面上血迹斑斑,那十根断指扭曲翻转,发出怪异的声响,一声声敲击在众人心坎上,悸动如潮。
金光收敛,段逸鸣缓缓落地。
衣衫猎猎,恍若天神,嘴角一丝血迹,浑身衣衫已成褴褛,遍体鳞伤,肌肤迸开,血痕累累,更添凛然不可侵犯之威。
紫竹棍金华闪烁,龙吟长鸣,隐隐现出一柄奇刃,忽隐忽现,杀机凛凛。
天台上诸人所佩戴兵器刹那间同时铮鸣,跃跃欲飞,激得鞘身嗡嗡轻震,响成一片
众人一惊,握紧兵器,手掌震颤如惊涛骇浪,虎口酥麻,险些拿捏不住。
纷纷身不由己的朝后踉跄退却,这才拿稳,个个心中骇道:“这是什么神兵利器?竟能如此威慑众人兵器!”
一念到此,无不惧然变色。
数百双惊疑骇异的目光凝聚在紫竹棍上,搜肠括肚,却无一人能认出这紫竹棍如何能这般神威,四下寂然无声。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恐怖的一幕,楞楞不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麻辕仙君这“鬼手遮天”冠绝一时,从不空手而归。
此刻却被一个弱冠少年瞬间击破,大败而归,甚至可谓惨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阴阳参仙半晌才回过神来,惊怒交加,黄豆眼瞪着段逸鸣,直欲喷火,恨不得将他吃下肚去。
这小子深藏不露,扮猪吃象,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示弱,勾引麻辕仙君上当,受挫重伤。
阴阳参仙面色阴沉,牙齿咬的“啪啪”乱响,怒喝道:“看什么,还不快把二宫主扶下去!”
众卫士这才醒悟过来,慌慌张张的奔过来,七手八脚的将麻辕仙君抬起,飞奔入参宫而去。
彭衣茱先是吃惊,继而大喜过望。
段逸鸣竟能一举击溃成名许久的麻辕仙君,令她意想不到,他的修为竟是飞跃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水平,隐隐然已得窥大乘境精微之处,她奔近段逸鸣,关切的间道:“段师弟,你受伤了?”
段逸鸣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彭师姐,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不碍事的。”
此时的段逸鸣,却并非如表面那般若无其事。
这惊天一击,固然将麻辕仙君击成重伤,可是段逸鸣也受伤不轻,经脉酥麻无力,体内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喉头处甜腥涌动,险些吐出血来,功力大打折扣,十成剩不到两成,随便一个卫士都可将他置于死地。
但是周围群妖在侧,万万不可露出马脚。
若是被他们察觉自己受伤,一拥而上,只怕今日三人都会身陷参宫,所以他强行压制下翻滚的气血,面上却不动声色。
段逸鸣运气疏通阻塞血脉,举手一招,小金欢叫着奔来,跃上肩头,亲昵的摩擦着他脸颊。
段逸鸣将紫竹棍缓缓平举,冷冷看着诸妖,一言不发,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唯恐有人看出破绽。
幸好众人震惊之下,个个胆颤心惊,哪有人敢上前一摸虎须?倒让他从容不迫的当着众妖之面调息,经脉麻痹之意渐消,恢复大半功力。
段逸鸣如此胆大,也是无奈。
阴阳参仙等老妖虽说明白他此刻必然受伤,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是如此,白白被他捡了个便宜,若是知道如此,还不气得吐血?
段逸鸣转过身来,看到倒在地上的长孙傲梅,厉声喝道:“放了她!”
一旁几个卫士正欲拖起长孙傲梅,被他一喝,打了个寒颤。
不由自主的倒退数步,面色惊慌,瞄了一眼盛怒中的阴阳参仙,却又不敢退缩。
段逸鸣看向阴阳参仙,淡然说道:“先前麻辕仙君有言在先,若是百招之内胜不了在下,便要放了长孙师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今胜负已定,请参仙兑现诺言,快快放人。”
他拿话相激,迫的对方无路可退,交出长孙傲梅。
阴阳参仙一时语塞,下不了台,气得脸色发青,怒目圆睁,抓起桌上那盏硬逾金钢的夜光杯,手上用力,越收越紧。
麻辕仙君在这么多人面前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面子大失,心中又羞又恼。
可是当着天下群雄之面,说出去的话又怎能收回?
况且长孙傲梅刚刚到手,还没有享受,心中割舍不下,心痒难耐,让他罢手放了,却是万万不愿。
他原本以为,段逸鸣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绝难在麻辕仙君手下走出百招,所以才会默允以长孙傲梅作为赌注,哪料到事情急转直下,竟会落到这等局面,他进退不得,尴尬无比。
四周嗡声渐起,众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彭衣茱讥讽道:“大丈夫一言九鼎,绝无反悔之理,麻辕仙君身分尊贵,总不会言而无信罢?”
阴阳参仙被她一激,面上挂不住了,“啪”的一声,手中那只硬逾金钢的夜光杯顿时破裂,化作一堆齑粉飘落。
众人齐齐惊悚动容,纷纷看向阴阳参仙。
阴阳参仙黑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参宫之人,从不反悔。”举手一挥,喝道:“放人!
彭衣茱盈盈一礼,说道:“还是参仙大人大量!”她奔上前,扶起长孙傲梅,和段逸鸣聚在一处。段逸鸣气定神闲,揖手环拜一圈,说道:
“打扰各位雅兴,在此赔罪,大家请继续竞买仙参,告辞!”
他谈笑风生,处变不惊,一副不羁模样,众人瞧在眼中,无不折服,心下暗暗寻思,此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气度胆魄,日后定然不凡。
一些城府深沉之辈心思慎密,当然不肯错过这次结交机会,当下遥遥拱手,以示回应。
段逸鸣和彭衣茱跨步而行,向外走去。
此时尚有人望着那枚巨硕山参,垂涎欲滴,不肯就此罢手,跃跃欲试。
不过大部分人揣摩局势,已知选参大会经此一搅,绝无再继续的可能,再等下去,说不定会惹祸上身,再说来此目的已经达到,再留下来并无多大意义,当下纷纷商量,已有离去之意。
顾天行从人群中走出,大声说道:“大仙,顾某身上尚有要事,不便久留。多谢大仙盛情款待,就此告辞!”说罢躬身一礼,转身带领手下走出。
其余参客纷纷上前辞别。
段逸鸣和彭衣茱方走出数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大喝:“站住!”
段逸鸣止步,缓缓转过身,却见说话者竟是黑甲蜷怪和赤耄龅妖,两人凌空飞起,挡在段逸鸣身前。
黑甲蜷怪怪眼一翻,阴笑道:“臭小子,你走不得!”
段逸鸣冷冷间道:“这里是长白参宫,两位想越俎代庖,强行留下小爷不成?”
黑甲蜷怪打了个哈哈,阴阳怪气的说道:“不敢,不过,这小妞儿乃是本座转赠阴阳参仙的大礼,岂容你横刀夺爱?嘿嘿,你若是乖乖交出,本座也不多做计较,如若不然,哼,那就不客。”